凤来大剧院是一个围脖似的红白两色建筑，有人说剧院是祥云意象，它的侧面墙上有巨大的抽象凤凰装饰，也有人说剧院其实是凤凰尾翎的意象。剧院外的音乐喷泉广场上，观众们在夕阳下陆续入场，这里能望到远处山顶的凤冠楼，一楼一剧院遥相呼应。

    检票口外，兰蝴带着贺晴，假装遇到了冷洋和糖糖。孩子们没听父母介绍对方，省去了本该有的问好礼节。

    入口大厅宽敞明亮，陈列着一排参赛舞蹈队的大幅海报，每幅都是舞蹈队的舞姿合影。贺晴迷恋着那些华丽的舞台服装，一幅一幅地细看着，羡慕之情在眼睛里闪烁。

    兰蝴则习惯性地分析和解构起海报的设计，挺绚烂，也挺常规。如果她来设计，这一长排的展示绝不是独立成张，而会汇成为一整幅画卷，似离还连。宏大的决赛，当有宏大的展示，不震撼一下入场观众，对不起新剧院这宏伟的格调。

    冷洋见贺晴被一套古装舞蹈队的海报吸引住了，问兰蝴：“晴晴爱跳舞吗？”

    兰蝴说：“她吃不了练舞的苦，只肯为了穿那身舞蹈服上台比划两下。”

    身材还显矮小的糖糖对花花绿绿的海报没有兴趣，注意到海报背后是一片空地，则跑了过去撒欢地翻起了跟斗，随即来了个后空翻。旁边几个孩子注意到了他，也去空地上乱翻起来。糖糖为了躲避其他孩子，翻到了角落里收敛下来，将手掌往衣服两侧擦了擦，便和其他孩子打闹去了。

    兰蝴不由惊叹于糖糖身体的灵活性和弹跳力，不由笑道：“看不出呀，糖糖还有这等功夫！不知道的，以为他今晚要参赛。”

    “他从小就好动爱跳，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可能是受我的遗传，天赋。”冷洋并不干涉儿子，笑道，“我能原地前空翻，翻到床上。可惜没机会让你见到。”

    兰蝴瞪了他一眼，暗示他在孩子面前说话要注意分寸。她又说道：“糖糖有天份，可以朝这方面发展。我就愁晴晴没什么特别的天份呢！”

    冷洋说：“男人得靠智商才能站稳。再会跳，也有跳不动的时候。”

    他们从单号入口走廊进入观演厅，来到十字过道口。人来人往，过道前是第十二排，过道中间还架着摄像机。十四十五排的二十来号座位在右后方，也就是入口走廊右上侧。当晴晴还在留意排数时，糖糖已飞快地找到座位，并摇起了拍手器示意他们过去。

    “贺晴！贺晴！”一个男孩的声音从嘈杂的人声中传来。

    正要朝座位走去的贺晴朝入口一看，惊奇地说：“潜水艇，你也来看决赛呀！”

    “对呀！”金兴潜从入口走廊走上十字过道口，发现了被人挡着的兰蝴，欢喜道，“兰孃孃好！你们坐哪儿？”

    “我们在那边。潜潜，你长高了呢！”兰蝴指了指右后方，注意到金予度也走了过来，竟然有种按捺不住地狂喜，如同见到了光芒万丈的偶像，她激动地招呼道，“金董好！晴晴，这是潜潜的爸爸！”

    “金叔叔好！”贺晴笑着喊道，又问金兴潜，“你们在哪儿坐呢？”

    金兴潜指了指舞台正中的方向：“中间第六排。”

    站在过道边上的冷洋见金予度父子来了，把路让了让，赞赏道：“金董，这就是获得编程一等奖的潜潜？好样的！”

    金予度朝兰蝴和冷洋点头微笑回应，并不多说，也不驻足，随着人群朝前面走去。

    金兴潜对贺晴说：“我妈不得来，你要不要去坐她的座位？”

    贺晴看了一眼兰蝴，见没有同意的意思，就说：“算了吧，我就在这边看。”

    贺晴来到座位前，拿起上面的拍手器坐了下来，将拍手器摇得啪啪直响。

    兰蝴入了座，她知道金兴潜参加了编程赛，并不知他获得什么奖，就好奇地问身后的冷洋：“你知道潜潜获编程一等奖？”

    冷洋说：“我还知道他在重庆读初中呢！和晴晴是同窗吧？”

    兰蝴说：“领导的家事，你尽在掌握啊！”

    冷洋说：“比起同事们，我差远了。”

    兰蝴好奇道：“同事们还知道哪些？”

    “别的不说。金董有女人缘，是很多女人的男神。”冷洋淡淡地笑，含着几分忌妒说，“有女人为了接近他，请客托关系也想到四楼上班。不知道，有没有人为了接近我，想到二楼来上班。”

    兰蝴提醒道：“孩子们面前，少说少儿不宜的。”

    冷洋说：“孩子们，也有希望与某位同学同桌的人。他们没我们以为的那么无知，有什么少儿不宜的！”

    兰蝴见陈主任找着座位过来了，不好多说，坐正了，与他打完招呼，就朝观演厅中间第六排望去。金予度带着金兴潜一边往中间的座位上缓慢移去，一边与身边的人打着招呼，或者握着手。她突生失落，在他这位董事长眼里，她也许不配和他握手了；他需要接交的，是与他身份相近的、比他更高的人，所谓向上社交。他向下，只是兼容，未必链接。

    冷洋看似在和临座的陈主任等同事闲聊着，却向兰蝴发微信过来：“开演后，让孩子们去前面找空位子看吧！我们另外找空位子。”

    兰蝴回道：“专心看决赛！”

    冷洋说：“突然很煎熬，等会儿出去陪我走走？”

    兰蝴不明白他的用意，转身去看身后的冷洋，却见他避开了她的目光，看起彩印的《节目单》来。

    兰蝴回过身，从前排靠背后的袋子里也取出《节目单》看起来，设计整体上中规中矩，比赛标识难以恭维……打住！她不想在这个本是来放松享受的时间里，弄差心情。

    在主持人的指挥下，青年舞蹈大赛决赛在全场预热、介绍嘉宾、介绍评委、致开幕词、宣读评分规则后正式开赛。

    第一个舞蹈，出场的是古装扮相的俊男靓女，在舞台灯光、大屏幕造景及烟雾的衬托下如梦如仙。贺晴“哇——”地惊叹着，直呼太远看不清人脸，非要拉着兰蝴一起到前面去找空座位。

    兰蝴依了女儿，弓着身在第四排靠中间的地方找到了空座位，演员的一颦一笑看得一清二楚。她举起手机抓拍起舞台照，习惯性地收集起设计素材。

    十五个舞蹈队，比赛到第八个时，兰蝴拍照的兴致也没了。台上那些青春曼妙、婀娜多姿、风情万种、流眸顾盼、长袖当歌的翩翩女子多么水灵而动人！如果她是个男人，都会被撩拨得春心荡漾，爱上她们。现场感受完全不是在电视前看表演的无感，她不由想起大学时代参加舞蹈表演的情景，她也跳过古装舞、民族舞，那时她滥竽充数把跳舞视为痛苦。回想起来，那本是多么幸福、多么让人羡慕的诗意时光！可惜，当时她没有意识到年轻是什么，也没有去展示年轻时的那份美，甚至她连精心打扮的意识也没有，以为手中的设计作品就是最值得炫耀的东西！

    贺晴看得出神，兰蝴没打扰女儿，趁黑走出大剧院想散散发堵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