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混之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兰蝴去拿茶盘上的茶宠紫砂马欣赏，不让两人身体相触，假装人家无意而为，谁让人家是金主呢！

    田泰见状，说：“我属马，如果你喜欢这小马，就送你作个纪念。”

    兰蝴赶紧放下茶宠马，不安地将手放在大腿上，斜着身子说：“你的宠物，我怎么能要。”

    田泰指了指茶杯笑道：“咱们只顾着说话了，来，喝点茶再慢慢聊。”

    眼前的金黄色茶汤有了复杂的色彩，兰蝴担心里面添加了迷药什么的，勉强一笑：“我不渴，我不爱喝水。”

    田泰一听这话，把他杯中的茶水来了个一口闷，又将她杯中的茶水到入他杯中，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说：“如果嫌凉，那就换点热的，它很纯净。”

    兰蝴见他添起热茶来，保持着礼貌：“田经理，二期项目如果交我来做，能不能把素材发我邮箱，我尽快设计出来。你忙，我不耽搁你了。”

    田泰见兰蝴要起身，用手示意他坐下：“设计上的事，我已为你考虑好了，还得签合同嘛！请你来，我是想给你说点别的。”

    兰蝴以不可侵犯的严肃半侧着脸，斜着眼看他：“田经理，请讲。”

    田泰坐开了点，尴尬地将手掌一摊，停顿两秒，深意一笑：“兰叔和胡姨，身体还好吧？”

    兰蝴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她的母亲姓“胡”！她坐直了身体正视他：“你认识我爸妈？”

    田泰说：“我十七八年前就认识你了。但你没在意我。”

    兰蝴想了半天，没想出那么多年前的他究竟是谁，认识她父母的陌生人会是谁？毫无印象，无迹可寻，就猜到：“你是我高中同学？”

    田泰摇头说：“你爸的单位在大门口修家属楼的时候，我在那里当监工员，经常在大门口看见你上下学，有时还背着画板。你从我面前路过，没瞧过我一眼。”

    兰蝴想起那两年父母住的楼房旁边的确是新修了幢家属楼，自己有时背着画板在参加绘画培训班，楼房施工期间的确有施工员在大门内外忙活，就解释道：“那时我胆小害羞，不敢去看男生，习惯埋头走路。”

    “你看见过我一回，那是我假装来问你几点钟了。”田泰透着无奈。

    “哦……好像有这么回事。”兰蝴从遥远的记忆里拎回了一点模糊印象。的确有位头戴安全帽的施工小伙来问过她时间，但她不敢细看人家的脸。这件事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过后的很多年里，陌生男人找她问时间的事时有发生。

    “过后，很久没看见你了，我问胡姨，说你上大学去了。等家属楼竣工，我不得不离开，就再没见到你。”田泰回想着当年，平静地说着，“不对，去年才见到了你。你感受不到，当你出现在这门口时，我有多震惊，你比当年还要美，是知性的美，我特别喜欢的那种。”

    兰蝴听田泰淡淡地诉说，恍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称她为“兰兰”——母亲喜欢在家属院里与邻居们聊天，大家都爱叫她兰兰。母亲嗓门特大，田泰有心的话很可能从母亲的聊天中听到了有关她的事情。她理解了田泰刚才的轻浮举动，有些感慨，在意她的这个人当年被她忽视了。她也记起来了，第一次来这里时，田泰盯着她发愣的神情是有些怪异，当时她还以为自己的穿着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原来是这么回事，就说：“谢谢你还记得我！”

    田泰说：“你信不信，你第一次离开这里以后，我还哭过。老天真是捉弄我！我曾去家属院里打听过你，胡姨说，你去广州发展了。没想到，你就在这城里。”

    “我是曾在外地打工了些日子，过后回来了。”兰蝴没料到世上有人如此挂念过她，还能再次遇见，有些感慨缘分这东西说没有就是没有，“各赴前程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田泰说：“我们认识有一年多了，每逢和你在网上说起设计的事，我都好想告诉你……还是这样当面说为好。”

    兰蝴觉得和他交个朋友倒是不错，就说：“是啊，算是有缘。”

    田泰苦涩一笑：“所以，请原谅我刚才的失态。我不是乱来的人，但我确实想离你近一点。”

    兰蝴已原谅了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来了个一口干，所谓好茶的回甜就是这般吧。她笑道：“谢谢泰哥以好茶待妹妹！”

    田泰说：“我请你来还有个目的，你能不能答应我？”

    兰蝴说：“请讲！”

    田泰说：“我中午一点过要出发去省上参加房产营销策划培训，今天报到，明天参观，后天开课，时间七天。你若走得开，可以和我一同去。”

    心术不正！兰蝴立即回绝道：“这培训与我有什么关系！”

    田泰说：“我认为做广告的，再懂些房产营销方面的理论，在设计上会如虎添翼，你可以去深造下。今天来不及准备的话，你明天出发也能报名。”

    这么一说，兰蝴倒理解了他的想法，不过明显不妥，何况自己正在创业之初，手头还有很多紧要的事要去做。她就说：“你这期去了，我下期去更好。”

    “没有下期了。”田泰说，“设计的事，你可以在外地完成吧！手下水平高的话，也可交给手下。后期的印刷制作，我交给于总，这样你们双方都兼顾，大家好相处些。”

    兰蝴说：“谢谢关照！我还是在家设计为好。对你也好。”

    田泰注视着兰蝴的手指：“你没戴婚戒？”

    兰蝴说：“我不喜欢戒指。”

    田泰说：“听说你离婚了？”

    兰蝴莫名惊诧，不知他从哪里得到这私密的消息，不可能那天在电影院里她和幺姨说起离婚这事时，田泰正巧也在旁边听见了吧！她问道：“谁给你乱说的？”

    田泰说：“昨天胡姨和一些阿姨在楼下看房子，我问起你的情况，胡姨说的。”

    可能幺姨给母亲告密了，那真是个搬弄是非的女人，关她毛事！为了打消田泰的非分之想，兰蝴只得假装平静地说：“为了孩子，还是不离为好。我已后悔了。”

    田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笑道：“中午了，要不一起吃个工作餐吧！我们这里有食堂。”

    “谢谢了！不用这么客气！”兰蝴不好久留，就直奔主题问，“泰哥，合同的事，什么时候签呢？”

    田泰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将三份合同取过来递给兰蝴。

    合同中，甲方也就是升凯公司的内容已填写完成，包括升凯公司印章和田泰的签字。合同内容包括且不限于二期楼盘开盘前需要的楼书、宣传册、折页、海报、手册、宣传单以及工地外围挡的设计。不同开本的页码最低数量，设计基本要求，初稿和定稿的收货日期等均已明确，所有图片和文案素材由甲方提供。乙方也就是兰蝴公司只负责高标准个性化的设计，可对甲方素材进行优化加工和丰富，并制作电子宣传册，按期交电子档和效果图。二期楼盘开盘后至交房前的其他零星设计不另收设计费。设计整体打包费用为十万元，付款方式为一次性支付，付款时间为完成开盘前的设计定稿后一个月内。

    田泰见兰蝴基本看完了合同，就说：“你的公司只负责设计，你如果同意，就签。”

    “设计费应该在签定合同时、看初稿时、交定稿时的各节点，分别支付一部分为好。”兰蝴说。对设计师来说，创意是吃饭的手艺，最怕初稿上交后，甲方以不合要求为名终止合作，实际上另找其他人剽窃初稿创意进行设计，以省设计费。

    “这点费用，不需要那么复杂。”

    “这种单纯的设计，不包制作，本应一手收款，一手交稿的。付款时间能缩短点吗？比如在定稿五个工作日内。”兰蝴要为自己争取权利。

    “不可能那么快。能在一个月内支付就是神速了。”田泰见兰蝴有些不乐意，又说，“于总那边，第一期的制作款现在还没结清呢！我们要结的款又多又杂，兼顾不过来。我们财务状况比很多知名公司还要好，有保障，于总都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兰蝴知道收款并非易事，但又不得不合作，还是要挑明了说：“我这公司刚起步，如果迟迟收不到款，我能坚持，只怕手下坚持不了。”

    田泰并不让步：“有这个项目做，总比没做到强吧。”

    这话当然对，项目的话语权在甲方，别的公司托关系都求不到呢！连誉橙也没拿到这期设计权。这霸王合同，人家请她来签，只有她执行的份，讲什么条件。

    兰蝴对设计费倒是满意，这是实打实的收入了，不再是于总给她提成的那点。她就逐份签字，加盖印章，收走一份，放入带来的塑料文件袋，连同印章放入大挎包中，如同收获一块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做好这个项目，能为公司增加有份量的成功案例，联系新业务就多了底气。

    兰蝴表达着谢意起身准备告辞，却见田泰带着忧郁的眼神看着她说：“兰兰，我可以抱抱你，了我一个夙愿吗？”

    兰蝴由衷感激贴心关照她的这位副总，下次还要来争取其他项目，有他就有希望。她张开双臂去拥抱他，与情色无关，她要回报他的心意，有着依靠他的期盼。她说：“泰哥，妹妹记得你的好！”

    “感谢老天，还能让我遇见你！”田泰拥抱着她，眼睛潮湿，“需要泰哥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这个哥哥，一定尽我所能！”

    “我没困难。谢谢泰哥！”兰蝴放开了田泰，含笑向他道别，“我得走了，你别送。”

    “女人这个时候来创业，要说过得幸福，假的。要说没困难，更是假的。”田泰与兰蝴向门口走去，一边说着一边解了锁，开了门。

    兰蝴很想说“困难谁都有，幸福可寻求，现在的不如意，没什么大不了”，她又把话咽了回去，人家出于关心，何必要去抬杠。

    回去的路上，回想着田泰在门口深情的眼神，兰蝴不由悲从中来。冷洋清晨的留言说得没错，有的事，用尽心力也争取不到，老天就不让他得到。田泰对她的这份感情，当年相遇无缘，现在合作也打通不了他想要的缘分。怎么说呢，田泰的帅气，不是她能从内心去喜欢、去亲近他的那一类型，即使十七八年前她注意到他了，也不会动心，如今他的翩翩风度，也度不来对她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