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几案上翻倒的墨，铺满整个天空，惨淡的月亮在几案上慢慢爬行。

    “乖徒儿，成仙大道为师就快走到尽头了！为师马上就能成仙！“

    “待为师成仙，就去阴曹地府把你们都接回来，与为师一同仙界享福。”

    道虚子皱巴巴的老脸挤出癫狂的笑，慢慢地朝着王敖走去。

    王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外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李苟旦急忙起身挡在王敖前面，双手抱拳，向着道虚子鞠躬行礼。

    道虚子面色一寒，太阳穴青筋暴起，额头上四只眼睛隐隐有破体而出的趋势，显然对李苟旦的行为极度不满。

    “明止，你要学那不成器的师兄忤逆为师吗？”

    “弟子不敢。”尽管心脏狂跳，李苟旦也没有让开，迎着道虚子冰冷的目光。

    半盏茶的功法，手心传来的粘腻让李苟旦觉得非常难受，道虚子的沉默让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依然保持鞠躬的姿势。

    “哈哈哈哈哈哈……”道虚子从喉咙里挤出笑声，“你们师兄弟感情深厚，为师是甚感欣慰。”

    “但是\u00ad——”道虚子话锋一转，变得阴狠，“阻挡本道成仙，你就该死！”

    暗红色的残影瞬间出现在身前，来不及双手护胸，李苟旦觉得胸口被碗口那么粗的铁棍狠狠甩了一棍，一股巨力直接他打飞，死死钉在土墙上。

    若没有之前的始源之气涤荡了李苟旦的躯体，估计这一腿他直接重伤昏死过去了。

    “噗——咳咳咳……“

    李苟旦整个人嵌在泥土里，呕出一大口血，他小口小口急促地呼吸，冷汗打湿头发，渗透了后背的衣服。

    每一次吸气都能清晰感知胸口的疼痛，他对道虚子的恨意就浓一分，酸痛的四肢让他从墙上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道虚子缓缓踱步，向着墙上的李苟旦走来。

    “明止啊，你说人为什么这么愚钝呢？”道虚子一拳砸在李苟旦的手肘。

    咔的一声脆响，李苟旦的骨头应声而断，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疼痛抖若筛糠。

    道虚子又一拳砸在另一只手肘，“妄想以凡人之姿与天对抗，碌碌一生终不过是自寻死路。”

    “为师实在是不明白啊，怎么就不能乖乖为为师赴死呢？”他一脚踩在李苟旦的膝盖上。

    “啊！“

    李苟旦的哀嚎回响在地牢顶端，被囚禁的人里有的被这凄惨的叫声吓得眼泪都流出来，小声的啜泣。

    “贱命为师替你留着，现在还不到取身净琉璃心的时候。“

    踩碎另一条腿的膝盖，道虚子地看着涕泪四流，四肢尽断的李苟旦，转身朝着王敖走去。

    李苟旦此时已经疼得发不出声音，连呼吸都有随时断掉的趋势。

    极度的怨恨似乎要把心脏挤裂，脑海里被灌输的一个个人名再次冲进李苟旦的脑海，那一个个人名化为从深渊爬上来的恶鬼把李苟旦团团围住。

    “杀了道虚子！杀了他！吃他的肉！把他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

    四周的怨气疯狂涌进李苟旦的身体，他的身体咔咔作响，被打得粉碎的关节渐渐充盈。

    琉璃心折射出圣洁的光辉想要驱散周边的恶鬼，但是李苟旦彻底放开接纳了滔天的怨气，对抗着光辉的净化。

    此刻已经月上梢头，血肉乌鸦停在一棵树上，倾听着地牢内的动静。

    “嘿嘿，台子搭好了，角儿该登场了！”

    “明直。”道虚子俯身，手捏作利爪状，“可不得过了时辰，坏了药性啊。”

    手向着王敖的脖颈抓去，千钧一发之际，两只长满红色毛发的手钳住利爪。

    那两只红毛怪一人抓着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咬在道虚子的脖子上。

    看似弱不禁风的道虚子皮肤却是异常坚韧，任凭两只红毛怪怎么用力，也咬不穿脆弱的脖颈。

    “两只养不熟的畜生！”道虚子其中一只竖眼射出两点火星落在两只怪物的身上，它们身上瞬间燃起大火。

    着火的怪物在地上痛苦地翻滚，野兽般的嘶吼持续片刻，便倒在地上了无生机，空气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王敖也在此时直挺挺地起身，漆黑的眼睛淌着血泪，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垂死挣扎！”道虚子单手掐个法决，“缚！”

    一缕白发从道虚子头上脱离，头发变粗变长，如同蟒蛇绞杀猎物般将王敖死死捆住。

    王敖平静地扫了一眼捆住自己的白发，在自己身上如同实质的灾气的侵蚀下，白发如同被炙烤一般扭曲干枯，寸寸断裂。

    自上次在瑰的环境中被黑色漩涡中的未知存在注意到后，他对于灾厄不仅仅可以预知，更多了一种能够些许操控的感觉。

    “呃——”干瘪沙哑的沉吟从王敖的嗓子里爬出，他嘴唇微张，源源不断的黑雾从他的嘴里释放。

    黑雾里爆发出刺耳的尖笑，瘆人的哀嚎，幽怨的哭泣……

    如同升空的烟花在到达最高点的时刻炸开优美的弧线，黑雾中的恶灵骤然冲向四周活着的生灵。

    它们逮着活人的身体就钻，甚至有好几个恶灵同时占据一具躯体，异化的身体上的冒出的头颅如同墙角生长的一丛菌菇。

    对于这些咒骂李苟旦的人，王敖心中没有任何怜悯。

    地牢里乱成一锅粥，幸存的人拼命地朝着出口拥挤，出来的人还未欣喜逃离出魔窟，死亡的阴影重新笼在心上。

    “正是花好月圆时，何不出来一同吃饼赏月？”

    一个小山般的身躯猛地从上方落下，将打头出来的那几人压成肉饼，白花花的脑浆混合血液黏在怪物肥硕的屁股上。

    它从屁股底下掏出几张人饼，丢给院里哼哼叫的猪崽，又放一张在獠牙横生的猪嘴里，咔擦咔擦咀嚼着。

    “这牢里出来的开胃菜竟比别的地方美味这么多？”猪鼻抽动，眼睛盯着漆黑的地牢门口，“可还是比不上那道大菜。”

    院子被四周被黑暗围住，阴影下的恶意蠢蠢欲动。

    “本道的药材！”道虚子目眦欲裂，大袖一挥，“翻山移掌！”

    一个巨大的血色手掌法相轰隆一声拍飞地牢的天花板，天空血月高挂，院内群魔乱舞。

    道虚子抓住束发的白骨柄，使劲一拔，头发连着头皮一起撕了下来，是一柄骨柄白发拂尘。

    道虚子手中的拂尘一甩，白发刺入庭院里小山般的躯体，头发源源不断地往其体内钻去，猪妖还来不及惨叫嗓子就被白发堵住。

    小山般的躯体膨胀地越来越大，嘭得一声炸响，猪妖身体炸开，血肉飞溅，潜藏在黑暗的恶鬼一拥而上，抢食地上的血肉。

    小猪崽看着地上母亲的碎肉，恐惧地嗷嗷叫，那些食物链底端的恶鬼盯上了无主的小猪崽。

    仅仅片刻，地上的血肉和几只小猪崽被群鬼分食得一干二净，它们重新归于阴影之下，盯着王敖的身体。

    道虚子杀了猪妖后，目光死死盯着王敖，“明直啊，你可真是给为师送上好一份大礼！就不怕为师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惊喜吗？”

    “老不死的，今晚就是你的死期。”王敖懒得废话，直奔今晚的主题。

    黑色漩涡从王敖的后脑勺缓缓展开，，一只有他脑袋那么大的，纵横交错着红色和黑色的血管，暗紫色皮肤的手握住王敖的脑袋。

    王敖的目光投向嵌在泥墙里，身体逐步异化的李苟旦，怒意点燃身上的灾气，灾火落在地上蔓延开，“我要把你的骨头一寸一寸碾碎。”

    王敖的身体如同一个黑洞，将身后漩涡里的诡异吸进身体，浑身上下即刻爆起如同那手血管的纹路，硬质的外骨骼随着纹路覆盖全身，紫金色的瞳孔充斥着毁灭的欲望。

    他猛地朝道虚子的方向踏出一步，身形瞬间出现在道虚子的身前，猛地一拳探出。

    道虚子举起白骨拂尘抵挡，那拂尘直接崩碎，拳力不减，重重地砸在他胸口，整个人如同流星般狠狠砸下去，一间侧房应声而塌，霎时间烟尘弥漫。

    王敖冲进尘雾，铁拳对着道虚子狂轰滥炸，咚咚咚的闷响如同在敲木鱼，他尽情发泄心中的怨恨。

    不知挥了几拳，身下的道虚子没了动静，王敖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乖徒儿，累了的话，为师帮你好生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