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夜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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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陆西法一共在监狱的过道中,杀了119个人。

    这些人,有42个死于陆西法之手,剩余的77人,都是死于自己人之手。

    都是死于他们自己的恐惧。

    这些狱卒之中,只有一个人,获得了生还。

    他也是唯一一个,放弃了抵抗,甘愿用自己的脑袋,来换取同伴生还之人。

    然而,他的同伴,挥刀时,并没有那种觉悟与犹豫。

    这唯一活下来之人,跪在血流成河的甬道中,恐惧、茫然、庆幸,剧烈的喘息,仿佛真的死掉一般,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他从鬼丨门关里走出了一遭。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等待他的,却是拷问完之后无穷无尽的监禁生活。

    有吃有喝有穿,无女人。

    他的家人,也都以为他已经死掉了。

    陆西法走在郊外的长满青草的田埂小道上,满脚的泥泞,满身的血气。

    阳光下,笑容灿烂的涂山有苏,上气不接下气的追在他的身后,终于是有点体力不支的样子了,在后面焦急的大喊道:“喂,你慢点,你等等我。”

    她怀揣着强烈的好奇,终于黏上了这个救命恩人,扭捏着玉指,然后暧昧的散着步,突然间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最后一人?”

    陆西法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人。”

    ……

    ……

    青峰山上,白天的风突然又变冷了一些,吹在脸上,不似刀割,却胜似刀割。

    李青云觉得,那像一个个巴掌,冰冷至极的巴掌,无情的抽打在他的脸上。

    他做过太久的莲师。

    早已忘了寒冷是什么感觉。

    不懂凡人的情欲。

    而如今,他却饱受摧残,同并且快乐者。

    不是因为他的智慧有多高,抵抗力有多强,相反,他的身体孱弱不堪,被义母义父养成了一个孱弱多病的废物。

    但是,他与这里所有人都不同。

    他,李青云,心有希望。

    他脱离这个小小的青峰山,只是时间的问题。

    或许,他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所谓的困龙局,然后飞龙在天。

    “什么人?”李青云低声的说,他忽然顿住了步伐,抬眼看向前方石林的转角,在那个雨水洗刷得干净如雪的白色石块中间,一条狭窄的道口上,突然出现一道青色的曼妙背影,纤腰若柳,玉腿仿佛散发着圣洁的光。

    那是一道美丽如画的妙龄女子。

    芳龄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吧?

    李青云在看到她的第一间,整个人就呆了一下,身子僵了一下,精神震了一下:“紫微圣女?”

    那雪白石块中间的女子,无论是背影、身形、发型,都与李青云印象中紫微圣女的形象,如出一辙。

    李青云的心脏,在遇见了“真爱”之后,砰砰的狂跳着。

    等他反应过来时,揉了揉眼睛,发现那块雪白石块中间,那道纤柔美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李青云想去追她,可跑过去时,那少女已经迈动莲步,灵气肆意在小巧的玉足之上,飞一般的无声飘离了。

    那妙龄少女跑得远远地,李青云隐约间,感觉她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但又好像没有回头看自己,这些都只是李青云的错觉。

    李青云脑袋晕晕的,一时间分不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名婉约风格的女子,究竟有没有与自己对视。

    不过,这么远的距离,若对方真的是紫微圣女,那个大近视的话,估计也看不清自己吧?

    同样略有一点近视的李青云,喃喃的在自己的心里如上的想。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即便再像紫微圣女,也不可能是紫微圣女。

    李青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即便只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李青云便已经判断了出来,那女孩只是与紫微圣女身形相似罢了。

    否则,李青云就不是原地发呆,而是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了。

    站在雪白石块的中间羊肠小道之上,李青云苦涩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我的这颗心,好不容易放下一切,却又被钩子勾住,不得不拿起一些东西。这可真是一个又虐心又有趣的世界啊!”

    风中有细雨轻轻落了下来,几分钟后,变成了小雪落在李青云的头发窝、肩头、衣皱里,融化成浅浅的水痕,吸走淡淡的温热。

    李青云的脑壳,突然有冰镜碎裂,思绪一轻,脑海莫名的豁然了一下,像是有枷锁裂开了一道锁条。

    有能量被释放了出来,带着他的思绪,逍遥了片刻。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我是雨露大帝,我的任务是拯救一切,其中包括人、魔、妖、鬼、神、精、怪、物…

    等等等等,拯救一切。

    尽可能多的去完成那位地狱中主宰的愿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那么,我身为雨露大帝,我的对手究竟是谁?

    已经消亡了一万年的旧帝国的余孽?

    不,他们应该也在这拯救的对象之中。

    毕竟,天地大同,需要所有生灵一起努力才行。

    所以,我的敌人,亿万万生灵的敌人,究竟是谁?

    李青云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在一块墓碑前,看到一只死去的乌鸦,翻着白眼,吐着沫子。

    这沫子还没干。

    它的身上也没只是有着零星的几只蚂蚁在爬,应该是刚死不到一两天的样子。

    这鸟的身上,没有伤痕,应该是内伤或得病而死。

    不是脑袋撞碑而死。

    而是从树上的鸟窝掉下来而死的。

    这只是一只死去的鸟,冬天里死去的鸟,这种死鸟,在冬天十分的常见。

    李青云并不想在这只死鸟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与精力。

    但不知怎么的,这只鸟,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玄机必现。

    李青云挪不开步子,莫名其妙的蹲在那玄色羽毛的乌鸦身前,看得自己身上也落满了飘雪。

    李青云忽然看见,那鸟的嘴巴里,有白色的舌头蠕动起来。

    李青云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死而复生?”

    愣了一下,李青云旋即看清了那口中白色的蠕动之物,不是鸟的舌头,而是一只白色的虫子。

    李青云胃酸翻涌,被那蠕动着爬出来的虫子,硬生生的恶心到了。

    李青云见过许多的蛆虫和恶心之物,但还是被这一条狭长的寄生虫,再平常不过的寄生虫,给硬生生的恶心到了。

    众所周知,寄生虫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只能通过寄生、吸丨血而生而存。

    它们的存在,会打破万物之间和谐的平衡,将万物引向自我毁灭的道路之上。

    而万物毁灭了,它们也就毁灭了。

    李青云看到那只半米长的白色寄生虫,在蚂蚁的啃食之下,整个的抽离出了死鸟的肚子,在冰冷的地面恶心而又无助的挣扎着。

    然后活生生的被蚂蚁咬死。

    打破平衡之物,终究因为打破平衡而死。

    寄生虫毁掉宿主之后,若无寄生,便只能死。

    若有寄生,便有新的依附,面临新的竞争,如此轮回往复,但绝大多数都逃不脱一死的命运。

    李青云神色微松,脑海中的疑问,似乎有了一个不知是否准确的答案。

    就好像寄生虫,毁灭玄色羽毛的乌鸦一样。

    因鸟而生,鸟亡而亡。

    人类也有自己的寄生虫啊!

    一个人人都有,并且封锁自己灵魂之物。

    因为有它,人类有了肉身,有了来时间享乐、快活的可能。

    也因有它,人类痛苦不堪,一切的神力皆被封印,累生累世。

    直至从光,堕落为修罗、饿丨鬼。

    遗忘过去、未来。

    那就是……人类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