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乞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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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悦己容

    皇宫中,听政门处,斗大的赵字大旗在阳光下软趴趴的贴着旗杆。

    明媚的阳光打破了接连几日的阴霾,也稍稍打消了邺城上空肃杀的天气。

    连羽林郎身上的甲胄都被这暖暖的阳光反射的鲜亮。

    而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懒洋洋的放松了些许。

    就在此时,升贤门处尘土飞扬,马匹的嘶鸣声与马蹄声纷至沓来。

    羽林郎们眼见宫门之中有人纵马狂奔,一个个的顿时困意全无,已是有人前去禀报今日值守听政门的上官。

    “校尉,大事不妙了,有人纵马宫城!”

    今日值守宫门的羽林郎尉名为王茂,听得这话大惊失色,赶忙跑到城楼上。

    将一只手放在眼前遮盖阳光,这才看清纵马而来的一行人全貌。

    这一看更是差点从门楼上跌落,为首之人三旬上下,一身紫色团龙纹劲装,头戴进贤冠,乃是当今圣上的兄弟,乐平王石苞,背后是中书令李松,再往后是自己的两个顶头上司殿中将军张才,北军中候周獾,领着数百禁军,直冲过来,转眼间便已是到了门下,烟尘激荡之间仿佛都能看见众人狰狞的脸色。

    只见石苞冲到门下,掏出一物,冲着门楼大声喊道:

    “奉陛下密令,入宫换防。”

    王茂连滚带爬的从门楼跑下,冲出门外,这才看清石苞手中的物品是什么,竟然是皇帝石鉴的一方白玉私印,王茂眼珠转转,又看看他身后的一众禁军,急忙换上一副谄媚笑脸开口说道:

    “原来是乐平王,不知有何公干?”

    石苞看都不看一眼眼前的羽林尉,只是带着鄙夷的口气缓缓开口

    “事关重大,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王茂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有一个自己手下的羽林郎快步跑来对着自己小声说了几句话,王茂顿时更是谄媚,下令立马打开宫门。

    一众羽林卫跪着将这数百禁军迎进皇宫,待到烟尘都散去,王茂才走进宫门,手下早已将大门再度关闭,王茂摘下头上的铆接铁盔,望着不远处的听政殿,脸上的谄媚之色散去,心中却是有了几分思量。

    “皇帝的常侍既然能派人前来开门,那一定是皇帝授意的,不知是不是冲着大将军来的,看来这事儿要尽快报告给大将军,只是不知这宫廷又要有啥变动了。”

    想到此处,便差遣了亲随,待到换防的时候将这事报告给石闵,先不说这羽林校尉的思量,此时后宫乐明殿。

    大殿的大门紧闭,值守的宿卫在台阶下一个个挺直背脊,双眼只盯着前方,对于殿中的淫声浪语更是充耳不闻。

    一众内侍更是跪在殿外等待传唤,只有一名年老的大常侍微微躬着腰,站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正闭目养神,也是对殿内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大殿内,皇帝石鉴年约三旬开外,三缕短须梳理的齐整,生高鼻深目,长期被酒色掏空的脸庞满是死败的灰青色,曾经控弓走马的强壮身体,也变的瘦弱干枯。

    从左衽的袍带中甚至能看到干枯胸膛上嶙峋的肋骨,未穿中单,只披着一件宽大的明黄色外袍,此时正斜着靠在身前丰腴姬妾的身前。

    另外一个衣着清凉的美姬从玉石小盒中用同样材质的汤匙挖出一些像是什么药材的五色粉末,笑着送向石鉴口中。

    石鉴张嘴将粉末含在口中,又转脸面向那丰满姬妾身前,在姬妾的一声娇呼中,将整个脑袋钻进姬妾怀中,发出怪异可怖的声音。

    这怪异般的举动,更是让大殿中跪了一地的脑袋瑟瑟发抖。

    他这才双目一扫刚才的颓唐之色,又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便直起身,用赤脚将身前的姬妾一脚踹开。

    他舒爽的打了个寒颤后,喉咙中发出的低吼更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了。

    殿下更是荒唐,十八名绝色舞女正赤裸着身体随着音乐舞动着雪白的胴体,一旁众多伴奏的女乐伶也是不着半缕,只有皇帝身旁的姬妾才有薄薄的一条绸巾遮盖住全身的春色。

    就在这一派荒唐又淫靡的气氛中,门外老常侍的一声禀报,打断了殿中的荒唐。

    石鉴则是充耳不闻,只是闭着一双狠厉的眼睛,在大殿中慢慢踱步。

    半晌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殿门处,又是一脚将身旁的美姬踹到一旁,又把身后的丰满姬妾抱在怀里,这才大声用羯语开口说道:

    “都停下!”

    殿内众多赤身的女子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生怕跪下的太慢被这暴君当场诛杀,阴沉的双眸仿佛饿狼将要择人而噬一般环视大殿内。

    金色龙袍下摆在大殿中缓缓挪动,光着的一双腿下,一赤脚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停留在一个舞姬身前。

    这个舞姬之前不曾见过,应该是刚刚调教好,派到自己寝宫中的,此时正低着臻首,瑟瑟发抖。

    石鉴咧嘴一笑,喝退众人,只留下这个可怜的舞姬,这个舞姬抖似筛糠,将头垂的更低,直到殿内只剩自己和眼前孱弱的皇帝。

    石鉴也不说话,只是抓住眼前舞姬的头,双眼带着血色,将他洁白的额头狠狠的撞向地面。

    那舞姬额角顿时便是鲜血淋漓,从额头一直向脸上流淌,将她俏丽的脸庞染得狰狞可怖,而她的内心却一阵清明,这瞬间想到自己短短的一生。

    流民出身,流亡到邺城的路上

    千辛万苦的到了邺城,却被人骗着卖到了青楼,自己虽说也能衣食无忧的度过一段时间。

    但毕竟做皮肉生意做不得一辈子,若无那如同天神一般的少年将军搭救自己,将自己接入如同皇宫般的大司空府。

    后来才知道,小将军是大司空之子,羽林郎李宇,李宇公子让人教自己读书识字,音律歌舞,还给自己取名秋燕,自己度了过如同贵族小姐一般,梦中都不敢想象的几年,也不管春桃、夏荷、冬梅几个人说这样培养你是想让你当谍子,什么谍子不谍子的,她们这是嫉妒公子偏爱我几分。

    李宇公子生得真高,真壮,怎么敢觊觎他那般人物,纵然是万般柔肠,但身份的差距也只能将这份爱慕深深的埋进心底。

    后来便被这将军的父亲,当时的大司空后来的大司马转送给了大将军石闵,想让自己行密谍之事。

    自己连一颗心都许给了李宇公子,更何况这些事,但自己真的很笨,有次刚将大将军动向传书给公子,便败露了。

    大将军也没有杀了自己,与自己讲了诸多秘闻后,威胁自己要替他办事,否则眼前这皇帝便会对李宇公子和他的家人不利。

    这才将自己送入这深宫之中,这次,怕是再也见不得李宇公子了,但为了他的安危与幸福,行刺皇帝便行刺皇帝,受这些屈辱又做得了如何干系呢?

    只是这皇帝端得变态,竟然要侍女全数赤裸才能入得寝宫,久久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今日单独与其身处一室,真是公子助我。

    名为秋燕的舞姬此时满脸都是鲜血,眼睛却迷离的想起心中的少年,此刻他不知在干什么,是不是过得很幸福呢?

    还是在皇宫的某个地方当差,自己曾经在宫中见过他一面。

    这才得知羽林郎会每日换勤,每逢十五日公子换值,自己便能远远的偷看他一眼,便会欢喜的好几日睡不着觉。

    今日,他应该在殿内值守吧?我若刺杀了皇帝,不知会不会牵连到他呢?

    秋燕涣散的瞳孔突然凝聚,皇帝那丑恶的嘴脸,正在自己眼前,便强忍着疼痛,右手慢慢摸向头上的珠翠步摇,那还是公子赠与自己的,今日就用它来替公子解决这眼前的麻烦事。

    而赤足站立着的石鉴却眼神愈发阴冷,森然的笑容下,惨白的牙齿如同饿狼一般,只死死地盯着瘫坐在地上的舞姬。

    突然拽住她的发髻,将后者从地上拽起来,待看到后者手中的步摇后,用一双狠厉的眼睛盯着这个妄图行刺的舞姬。

    后者面色凄然,俏丽的小脸上满是鲜血,只有一双眸子散发着坚定的光芒。

    石鉴最讨厌这种不怕死的人这种眼神。

    看见那舞姬还要举起簪子向自己行刺,被自己一脚将簪子踹落,然后死死地拽住她的一双胳膊。

    即便是酒色加上五石散,他这成年男子的力气也不是少女能匹敌的。

    石鉴将她的双臂直接用腰带捆上,却见这舞姬还要用牙来咬,便又用自己的绢袜堵住后者的嘴,将其五花大绑。

    看着对方仇恨的眼神,与呜呜仿佛是叫骂声一般的声音,石鉴轻蔑的笑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下,青白的脸色上这才露出一抹病态的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