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跳到哲学课，令蒋众德不禁皱起眉头，但感知到对方认真的视线，他明白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恐怕会关联下一步的后续，万一惹得杰克不满意，兴许接不到隐藏任务。

    “关于人生这个命题，太大了，与宇宙比起来，人类何其渺小，匆匆几十年而已。”

    光头哥似乎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于是乎，他认真开动脑筋，记得以前在哪闲本书上貌似有探讨这个话题的结论，他仔细回忆，随后小心地说：“生命无外乎一场空虚，死亡则是唯一的真相！”

    听到答案很公式化，杰克继续反问道：“是你的想法？或是他人的意思？”

    许久未等来答复，光头哥开始自言自语，“你的前半生是怎么度过的？千辛万苦地从几亿同类中跑出第一，又扛过十个月的不稳定期，万幸没有患上先天遗传病。刚会跑，街头暴躁小伙邦邦给你两枪。侥幸没死，上司克扣薪水，占用休息时间，日复一日，把数年活成一天。房贷、车贷、各种借贷看不到头，能买得起的可能是你我眼前巴掌大的地方，你有没有想过人到底为什么而活？”

    迎上杰克清澈的眼神，他感觉心头有什么被触发了。

    “活着不过是为了偿还世俗给你强加的债务，或者各种规矩制度的需要，又或者是延续你父母的执念。社会的结构需要人口，你得以降生。不需要，哪怕你活着，也是艰难，你的价值在哪呢？”

    接二连三的问题，他无从招架。

    蒋众德禁不住顺着话头深深思索下去，回想起自己现实中的经历，嘴角泛苦，有话想说，碍于彼此陌生的关系，并未张口。

    顺着话题勾起回忆，前半生如走马观花一样冒出。

    就因为赌棍老爹觉得这个名字能够带来好运，便给他取名蒋必仲。打小，便经常被同学们取笑。

    生而不赋，没问过自己的意见，养而不予，没有体会过自己的心情，长而被辱，没有为自己撑伞的时候。

    他的前半生，的确没什么意思。

    嘴里泛苦，他有感而发，“走在前面挨闷棍，溜到后面全没份。哼，脑子里不想吃上级画的大饼，可只能在空头支票上签字。不想和其他人发展无意义的联系，同事说我孤傲。别人对我恶语相向，讽刺上两句反而被当成不安定分子。”

    黑人老哥望向远方，“某种程度上，你和我很像，所以我一直独来独往。从降生的那天起，短短几十年，注定我要躺回去，一无所有的来，一无所获的去。正如父母生你的时候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一样，人类的诞生便源于否定的选择，每个人不过是在一种复杂关系中临时存在的，终将消失。”

    人的诞生，起源于否定的选择！

    这句话有点击中蒋众德的内心。

    他跟着说道：“不可否认，人生在世，生活大多是痛苦的，世界荒谬不堪，而人生看似的确没有什么意义。”说完，想起职场生涯，他有些厌恶地补充，“周一开始起床、拥堵、上班、吃饭、睡觉。周二继续，每天如此，提前透支的薪水支撑着下一个循环的开始。这样看来，除了死亡在前面等待，人生的确一无所有。”

    杰克赞许地颔首，摘下牛仔帽，“荒谬的不是人，也不是世界，而是我们与世界的关系。厌倦、疲惫、焦虑……当你对此抱有怀疑的时候，你会发现许多自以为理解的东西其实并不了解，你当初信以为真的东西可能只是幻影。”

    光头哥转头盯上他的眼睛，“比如说梦想，本身就是荒诞的东西。脑子里所幻想出来的完美永远实现不了，只会产生缝缝补补的怪胎。没达成之前费尽心思，达成后又烟消云散，或者与初衷背道而驰，有什么意义呢。”

    杰克望眼天空，自言自语，“人生本就如此，死神只不过是提前终结，让一切回归尘土。”

    随手摸着一块墓碑，光头哥淡淡地说：“人活着都会死，但人活着是为了避免去死，很矛盾，不是吗？”

    蒋众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光头哥凑近到他面前，二人仅一个呼吸之隔。

    “你口中的死神不过是清道夫，你呢，原本已经死去，而死神不过是让一切回归正轨。清理掉计划外的变数，你费力挣扎真的有意义吗？”

    清幽的墓地里，谈论生死的话题再合适不过。两个人尽管初见，却如老交情的挚友。此时，蒋众德好似忘记自己身在剧本，认真地思考着人生的意义。

    直到他想起自己的老妈，那个天未亮便帮他做早饭，稍微听到咳嗽声就给他端来感冒药的中年妇女。

    在众多阴暗的抱怨声中，发出微弱且坚强的语调。

    “儿子，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怕，妈妈给你讲个笑话，笑一笑，眉头就不皱了。”

    老妈的乐观犹自在耳，临近的记忆中又浮现詹姆斯的脸，那眼中总是流露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却被活生生闷死在地下室里。

    公平吗？凭什么死神有权利收割本就悲惨的生命。

    这算什么狗屁规矩。

    摸把脸，他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或许人生没什么意义，可人已经存在了，就有资格活下去。”

    杰克又问：“生命都没有意义，由生命延续的虚妄算的上什么呢？”

    蒋众德指着大片的墓碑，中气十足地回道：“荒淫无度、谎话连篇、偷鸡摸狗、信口雌黄、私通旁族、纵欲无度、凶残暴戾、戕害人命……看看墓地里曾经埋着的，或者想想各路名人，有些人甚至做过这些事，或许还受万人景仰。那些人都有资格将错就错，活到寿终正寝，死神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们这些幸存者？”

    光头哥眼神有所变化，“你很有胆量，难不成想违抗死神？”

    蒋众德很肯定地回答道：“如果我有能力，我会的。”

    光头哥拍拍手，“有意思。关于人的一生，我总结出4种类型。第1种，体会不到意义，无知且忙碌地度过；第2种，找到部分意义，深感无力，纵情享乐；第3种，找到负面的意义，自我毁灭或者毁灭他人；第4种，探寻到一部分真正的意义，努力无用，只得苟延残喘。看来你是第四种了。”

    “我觉得还有第5种，活好自己，但凡谁想让我难过，我让他白活！”

    他回答得异常坚定。

    听罢，杰克慢慢咧开嘴笑着，“你比我想象得勇敢，希望你能找到答案吧。这里有个东西，或许对你有帮助。看你挺聪明的样子，或许可以解开里面的秘密。”

    拉开风衣，光头哥掏出本日记，此物杰克贴身携带，在递给蒋众德的瞬间，系统提示音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