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黑，骚包的美式肌肉车姗姗来迟，炸街的音乐声配合引擎双响，整栋公寓没几户人，自然没人出声谩骂。艾文哼着小调上楼，心情挺好。单身成年男子白日归家，会被女邻居笑话的。

    大概十分钟后，巷口又来辆车，蒋众德领着同伴姗姗来迟，他仰起头看眼楼层，艾文所在的房间灯光亮着，从活动的人影来看，暂时没事，他松口气，拿出装备准备上楼。

    来之前，他给麻雀打过电话，听声音，对方似乎没有来的意思，或许碰到什么麻烦，不管了，开整。

    一路上，詹姆斯被他一顿洗脑，终于正视死亡的威胁，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小命，“彩票，你当真预见到艾文会被死神杀死？那我会不会也……”

    他和颜悦色地安慰道：“一会跟紧我，你顺便学习一下，如何应对死神。”

    “那我总不能天天绷紧神经吧。”

    这个问题很头疼，蒋众德回答不了，只能敷衍。他自己都走一步看一步，能有什么办法。

    “先活过当下，以后说不定有转机呢，走，上楼。”

    “好吧。”詹姆斯有点失望。

    二人来到三楼，过道各种垃圾散落在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贫民区的公寓想要物业和保洁，有点奢望，指望房租交不起的租客多掏管理费吗？

    说实话，老外的素质并没高到大气层。

    凉风吹过，地上的书本“哗啦啦”地自己翻着页，犹如有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书册被翻到尾页停下，上面印有作者的肖像画。比较诡异的是，画中人物的左胸口像是被烟蒂之类的东西烧出黑洞，一根塑料棒滚到画像五官停住，遮住画上的半边笑容，露出的下半边反倒显得痛苦邪门。

    蒋众德心思急转，鞋子踩在书页上。一瞬间，他回想起预感。他明明记得艾文被爆头，可现实的提示有所改变，致命伤变成心脏。联想到大巴车的预感冲突，他得出一个结论。

    死神随时会变换袭击方案。

    杀人的手段他体验过，死神会依靠实际物品来设计各种意外，尤为小心身边躁动的物品。

    尚未走出几步，上方楼梯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驻足打量，原来是弹头和老方。四人在过道短暂相遇，弹头急吼吼地来上一句，“彩票，你还有脸来抢功？什么玩意，快滚！”

    听完，蒋众德自然可以想象到灯塔背后说了他多少坏话。

    他出口怼了一句，“你如果看什么问题都不尝试用脑子的灰色小细胞，我劝你早日回归植质状态。”

    “你在放什么屁。”弹头很暴躁，想要教训他，被老方拉住。

    “且忍，此非忿争之时。”

    同时，艾文所在的公寓门里冒出各种噼里啪啦的动静，丝丝烟雾从门缝透出来，里面的形势显然比较危急。

    蒋众德轻叹一口气，随口挑拨两句，“灯塔在哪儿？别告诉我这么危险的境地他不在，身为预感者躲在后方合适吗？你们知不知道，艾文什么死法，是天然气爆炸，请问，你们是打算来救人，还是来当炮灰的。”

    局外人一眼就看出有问题的情况，而局内人浑然不觉，被其利用，帮其数钱。像弹头这种头脑简单的玩家，他没有心思结交。

    老方慢慢回过味来，答曰：“予独善行锁。”

    “那请吧。”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细铁丝，老方擩到门锁处。其实，老方提前试验过，有熟练度，这种门锁并不难开。可此时却毫无进展，门里传来艾文急切的嘶喊，又给老方增添不少紧张，手一直在抖。

    蒋众德摇摇头，这帮人对的死神的手段了解不深，一般的外力肯定无效。

    又经过几秒的努力，老方擦把脸，选择放弃，“锁不启，撞门罢。”

    弹头后撤几步，猛地发力踏在锁头，老方趁空隙亦加入，两人连环脚踢了十几秒，大门纹丝不动，直到两人气喘。蒋众德气定神闲地朝詹姆斯打个眼色，两人从包里拿出大铁榔头，嘲讽道，“让开，知道人类优于动物最显著的地方是什么吗？”

    手臂鼓劲挥动榔头，他留给二人高大的背影，声音洪亮，“那就是人类有脑子，会制造工具！听说过晴天带伞吗？那不是神经病，是为了有备无患。”

    虽说道理没错，但弹头心中十分不爽，这不是损他们俩脑子缺根弦么。老方反倒面无表情，投过去的目光多出不一样的东西。

    每敲一次，他嘴里喊着“八十。”黑小哥不明所以，以为是什么口号，跟着一同喊。锁头逐渐变形，又一锤子，门锁咔的崩坏。说起来，这榔头非常大，差不多有十多斤重，最后两下，他全凭咬牙硬撑，当下有些脱力。

    弹头从后方一马当先挤进屋内，老方给他一个礼节性的笑脸，默默立于旁边。

    房顶上方已有黑烟笼罩，蒋众德早有准备，掏出简易呼吸面罩戴上，迅速打量下现场。火焰起源于客厅，厨房随后才被火势带起。屋内火苗四起，有往上窜的趋势。炙热的温度迅速升高，还伴有呛人的黑烟。艾文由于去捡掉在水槽口的东西，手腕被卡住，动弹不得。

    “谢天谢地，快帮帮我，我的手被卡住了。”待艾文看清破门而入的人后，不禁发声，“咦，你们是……”

    “来不及解释，先保住小命再说。”

    老方第一反应去关掉电源，弹头直扑煤气灶，防止剧烈爆炸的发生。厨房乃重地，必须阻止火势蔓延，俩人没有顾及艾文，优先灭火。只是他们无法人肉灭火，行为慌乱且没有效率。

    “我家里有灭火器，就在门后边。”

    弹头闻言赶紧寻到，诡异的是，灭火器玩起虎头蛇尾那一套，才喷没两下就秃噜着泡泡，停了！关键时刻歇菜。

    死神的骚操作，蒋众德见怪不怪，他淡定地从后面施施然走来，手中抱着崭新的泡沫灭火器。他面无表情的扫视厨房里的一切，拔出保险销，将喷口对准火源，按下阀门开关，似水流的白色泡沫带着压力扫向着火点根部，屋内的火焰很快得到控制，至于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阴燃，得系统性的详细检查，目前来看，大局已定。

    弹头被这种气场强大的解决方式震住，眼神呆呆地看着拉风的救星走到艾文跟前。

    “是否感觉干涩疼痛？槽口太紧拔不出来？”

    只见他变戏法一样掏出瓶润滑油，满瓶淋在艾文手腕上，滑滑的液体蔓延而下，随后用力拽住艾文的胳膊。

    “我的劲很大，你忍着点。”

    在“一、二、一、二”的鼓劲声中，艾文该死的手总算从水槽口脱困。

    有些尴尬的弹头刚想说点什么，蒋众德直接送上一句讽刺，“灯塔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起码不打无准备之仗的道理应该懂吧。”

    前后两次被让人指着骂没脑子，弹头当即愤恨不语，破局的那丁点儿感激荡然无存。

    老方则很欣赏他，不以为意地赞叹道：“脱困之恩，他日必有德。”

    眼下，逃过一劫的艾文重新打量起面前的陌生人，“谢谢啊，真是的，今天太邪门了，多亏上帝，不，多亏你们帮忙……”

    镜头一转，被熏黑的橱柜门里，一条赤红的火焰线如灵动的蛇，有意识地窜到柜子深处，在它上方，橡胶皮管直通灶台，毋庸置疑，里面通的肯定是天然气。在管子下方，大约两根指头粗度的木棍前尖后宽，棍子被磨刀石垫着，整体呈小角度倾斜，就跟蓄势待发的导弹。只待天然气管爆炸时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