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叶凡想着在县城住上一晚，第二天再走。

    找宾馆开了个标间，稍微擦了把脸，下楼吃饭。

    油箱里油不多了，先找地方加油是正事。

    跟宾馆保安问了加油站方向，叶凡一脚油门，出了宾馆。

    县城不大，东西方向，南北方向各两条街，红绿灯也没几个，加油站很好找，县城城郊结合部。

    夕阳下，小县城不像大城市那般喧闹，纬度的关系，树上的树叶虽然有些发黄，却不像北方那样一到冬天，树木就变得光秃秃地，而是依旧生机盎然，相比之下，景色更加绚丽。

    或许这样的小地方才是最宜居的地方。

    不过，人嘛，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也就不觉得它美了，就像苏杭，每年全国各地多少人前往苏杭旅游，当地人却喜欢跑到塞外，去欣赏戈壁沙漠所谓“美景”。同理，乡镇人往县城挤，县城人往省城跑，省城人又往一线大城市跑。谁说得清呢。

    加油站不远处，有一排门面，其中一间玻璃双开门，门口竖一牌子，上书‘农家乐’几个字。得，就它了。

    用不着像大城市那样找专门的停车场，只要你不影响交通，车子路边随便停放就是。

    推开农家乐门，或许是时间问题，里面没有什么客人，说明来意，主人家一个小姑娘拿来菜谱，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是地方方言，还是少数民族语言，反正双方宛如鸡同鸭讲，沟通不畅，叶凡只好用手指在菜谱上随意点了几下。

    门口牌子是汉字，菜谱上也是汉字，菜名也是常见的菜名。不过，叶凡知道，有些少数民族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自己的文字。

    等待的工夫，门外一阵脚步声，却是几个人抬着个担架，急匆匆敲响了隔壁的大门。

    隔壁是医馆？刚才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医馆的招牌啊？

    出于医生职业的原因，叶凡起身给农家乐老板打个招呼，说是到隔壁看看，一会儿再回来吃饭，出了门，就这工夫，隔壁的大门已经打开，几个人七嘴八舌跟里面的人说些什么，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口音，语速较快，叶凡一大半没听懂。

    叶凡瞅瞅，门头上的确没有‘医馆’‘诊所’字样啊。

    门开处，一个五十多岁的样子中年男子，似乎是这里的主人，把一行人让进屋内。叶凡也跟了进去。

    屋子分里外间，里面看不见，外间依稀是个医馆的模样，一张桌子以及一张一米左右宽的床，几个药柜，按抽屉数量算，药品也不过四五十种的规模。

    先前几人连人带担架放到床上，自觉地退了出去。

    主人看向叶凡，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叶凡赶忙自我介绍：“我是外地来的，是个医生，中医，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主人也没再说什么，把脉，转身走进里间。

    趁这工夫，叶凡也把手搭上病人的脉搏。几秒钟后，叶凡认定此人得的是脑梗脑溢血之类的急症。脑梗脑溢血病人是不好轻易移动的，这些人不知道把病人从什么地方抬上担架，然后又颠颠跑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加重了病情。

    怎么办？自己的银针连同双肩包都放在宾馆了。

    焦急间，主人已经转身走了出来，手里没有银针，也没有药草。却是一沓黄纸、一碗水。

    主人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又拿出一个碗，一支毛笔，在碗里兑了些红色的东西，加水，拿毛笔在黄纸上画起符来。

    祝由术？

    祝由术，又名祝由十三科，相传是古时候一个叫祝由的人传下来的一门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唐代太医署中设立咒禁科，到元明之际太医院设立十三科，祝由科是第十三科。

    另一种说法是，祝由术包括十三科：一曰大方脉科，主治伤寒痰喘，及一切内症。二曰诸风科，主治麻木痈痪，及一切中风。三曰胎产科，主治胎前产後诸病，及一切妇科异症。四曰眼目科，主治青盲白翳，及流行眼疾。五曰小儿科，主治惊风潮热，及一切幼科杂症。六曰口齿科，主治牙痛鱼鲠，及一切喉症。七曰痘疹科，癰疽疔毒，及淋浊科。八曰伤折科，主治压伤骨断，及跌打损伤。九曰耳鼻科，主治耳聋鼻衄及一切耳鼻病。十曰疮肿科，主治癞疥顽癣，及无名肿毒。十一曰金簇科，主治箭伤枪伤，及刀斧铁器伤。十二曰书禁科，主治镇邪驱鬼，及辟毒截疮。十三曰砭针科，主治疯癫，及筋骨疼痛。

    叶凡倾向第二种说法，像今日医院分儿科、妇科、眼科、耳鼻喉科一样，古人把常见的病症分为十三科，除了比较神秘的祝由术符咒治疗方法，砭针方脉也是祝由术的重要治疗手段。

    叶凡在网上看到一篇介绍大教育家钱穆老先生的文章，文中提到钱老少年时期，曾见过有人用祝由术救人，说是有人腿肿，不能行走，找到医生，医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在墙上画了一幅乱七八糟的画，然后拿刀在墙壁上划了数刀，每一刀划过，墙壁上都有殷红的鲜血流出，一刀又一刀，终于，墙壁上不再有血渗出，回头看病人，肿胀的腿已经恢复正常。钱老后来与人说起此事，自然有人不信，说那是邪术。钱老就说：虽然我不知道他治病的原理，但简单地把它归结为邪术却是不妥。

    叶凡师父玄逸道长，可谓是学究天人，却也不会祝由术，但言谈间，对祝由术很是推崇，叶凡叶只是知道祝由术这回事，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祝由术治病救人。

    中年男笔划间毫不停顿，顷刻间在一张长方形的黄纸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号，叶凡一个没注意，那张黄纸燃烧了起来，符灰落在盛有半碗清水的碗里，那人扶起床上病人，口中念念有词，把符水给那人灌了下去。一碗水倒是有一半流在了外面。

    整个过程中，叶凡似乎能感觉到一种能量波动，又好像是磁场转换。

    不一会儿工夫，躺在床上的病人睁开了眼睛。左右看看，翻身坐了起来。

    叶凡目瞪口呆。

    中医在很多人眼里，尤其是外国人眼里已经很接近巫术了，那些人如果见到祝由术，那还不得惊掉下巴？

    病人以及送他来的人走了，似乎忘了付诊金这回事。

    主人，那个中年男，脸上写满疲惫，客气地把叶凡送出门。

    叶凡返回隔壁农家乐，农家乐主人把饭菜端上来。

    尽管饥肠辘辘，但叶凡心思明显不在饭菜上面，只是在思索刚才看到的一切，跟老板问起隔壁的事情，老板还是叽里咕噜，听不懂，叶凡只好作罢。

    网上很多人把祝由术归结为巫术，即便有些人把他当做医术看待，也多半归结为心理疗法，安慰疗法。叶凡则不愿意轻易地把它归结为哪一类。让他独立出来，自成一类有什么不好？

    治疗过程中的能量波动，或者说是磁场转换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叶凡自己笑了起来，刚才还想着让它自成一类呢，干嘛又和能量、磁场这些物理概念纠缠到了一起？谁说非要用牛顿定律去解释相对论？

    天不早了，万事明天再说，回宾馆，打坐，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