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咱隔壁的隔壁的那城里百姓被全杀了。”刘婶啧啧道。

    “杀的都是咱这样无辜的百姓？”我心惊。

    “可不，旧朝本就残暴，他们恨咱们这些新朝的百姓归顺新朝，所以每拿下一城就屠一城。”刘婶面上有些惶惶的神色，毕竟我们这里离那被屠的城不远了，若是我们这里的城也被拿下，那我和刘婶这些住在城边各村里的小老百姓被杀便是转眼的事。

    “之前不都是咱新朝的军队打胜仗吗？怎么突然旧朝的军队就厉害起来了？”我不解的问。

    “那谁知道呢，肯定有原因，不过，咱这山疙瘩里的人到哪儿去知道。”

    我们这里原本山清水秀、生活无忧，从前旧朝统治时，今天派人收这个税，明天派人收那个税，不交便会面临各种刑罚。

    不过是仗着村后的大山连绵不绝、山上野草野树多，我们勉强才能糊口，自己种的粮食被旧朝收的一粒不剩，才能免除刑罚，大伙儿苦不堪言。后来来了起义军，建立了新朝，拿下了我们这地方，村民的日子终于才过得正常了。

    虽然旧朝的朝廷还在，可我们都喜欢叫它旧朝，没人喜欢那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旧朝，可若是旧朝打回来屠城可怎么办？

    刘婶跟我说完第二天，我还在想这事儿，一边劈柴一边想。

    “杀猪的！我听着你那陷阱里又有动静了。”刘婶一脸喜色从山上跑下来。

    我就住在山脚，她还没下来时我就看到她了。我把杀猪刀往地上一扔，“刘婶，能不能别叫我杀猪的，我是个猎户！”

    我恨恨得想：要不是接了杀猪这行当，我也不会至今都嫁不出去，这名头对女孩子来说太难听了。

    “那你不杀猪了？”

    “……杀。”我是猎户，村里没专门杀猪的，但村民们默契得觉得我杀个狼都行，杀个猪更不在话下，便都来找我杀猪。

    杀猪比打猎轻松，还有钱和猪下水拿，这么好的活计我可不能丟。

    “那你怕啥叫你杀猪的？你瞧不起杀猪的？”

    刘婶，咱没必要上升到这个高度吧……算了，反驳不过……我便……不反驳。

    我打了个哈哈，抄起打猎的装备便往山上去了。

    到了我早就布置好的陷阱处，里面已经没声了，想必猎物已死，不然还会有挣扎声。

    我掀了盖板，朝下望去，居然看到一个白衣服的少年正蜷在里面……我一惊，完了！我这陷阱害了人，出人命了！

    我转身想跑，又停住了脚步，这陷阱村里人都知道是我布的，而且刘婶刚才还通知我来，现下要是里面被人发现了尸体，那我肯定得被抓起来斩首或流放。

    我摸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凉飕飕的。心下难过得紧，我都还没嫁人呢，这就要死了？

    我老老实实就改行当杀猪的不好吗？干嘛还兼做打猎的营生？都怪我爹说他的箭法是祖传的好箭法，不传给我可惜了，非要传给我。

    我爹死得早，都没来得及给我订人家，我一个人别的不会，只能靠打猎糊口，不然就得饿肚子，这才又女承父业，做了猎户。不然我就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去了，哪会致今天害了人性命。

    我越想越远，气呼呼得把弓往地上一丢，把绳子打好结圈，放到了陷阱里，娴熟得将那少年套住，慢慢拉了出来，边拉边心下起了别的念头：干脆，找个地方把他埋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我的陷阱害死了人呢。

    我将少年背在背上，少年刚死，身上还有热气。

    从前都背死猪，第一次背死人，我心里有点慌……口中小声念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念着念着冷静下来觉得还是不能怪我爹让我学射箭，都怪我后来立志当一个好的猎户，超越我爹！好的猎户打猎和布陷阱得双管齐下，我爹可没教我布陷阱，布陷阱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

    我叹了口气，把尸体放下，又回头把弓捡起来。

    我耳朵灵敏，突然听到刚才放尸体的地方有声响，我转身过去，发现……死人突然动了……动……动了？！妈妈耶！我吓得嗷一声叫，正准备撒腿跑时，地上的人突然说话了：“救救……”

    我的心反而安定下来，拍拍胸口，人没死？太好了。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我把少年背回了家。少年断了一条腿，更大的问题是营养不良，气若游丝的。

    腿断了好说，我是猎户，这个擅长治，营养不良也好说，每次杀猪，村民都会把大肠送我，几副大肠下去，保管他油光满面，膘肥体壮。

    少年让我唤他阿恒，他十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张口恩人，闭口恩人的，我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我的陷阱害他断了腿。后来被他喊的有点飘飘然起来，“既然你这么感谢我，不如以身相许吧。”

    阿恒被端着大肠碗的手抖了下，嘴里道：“好的。”

    我终于能嫁出去了，喜得我在村里把这个消息奔走相告，刘婶也很为我高兴，还专门上门来看少年，看完后嘴抽了抽，拉着我悄声道：“这孩子多大了？”

    什么孩子，都束发了好不，不过我好像确实没问他多大了，“喂，你多大了？”

    “十六。”

    “看到了没？人十六了，不是少年，就是有点营养不良。”

    不过……我二十，他十六，差的似乎有点多。

    刘婶似乎能读懂我的想法，一脸：你看，我就说你老牛吃嫩草的表情，“女大三，抱金砖，你们这比三岁差着还多呢。”

    “你懂啥？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抱一块半金砖呢。”我算术不好，约莫是这么多金砖吧。

    好在刘婶没纠结这个，点点头，”老妻少夫倒也不错，等你再大些就知道好处了。”说完给了我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送走刘婶，我不好意思的来到他跟前，“那个，之前没跟你说，我二十了……”

    阿恒冲我笑笑，“就像你说的，女大四，抱一块半金砖，我觉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