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刘裕之子刘义符,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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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两面派

    刘义符见谢灵运魂不附体的怂样,心里鄙夷道:“这货的戏是不是有点多了,怎么比我前世看的那些个主播还会表演?我倒是不信这书有这般邪乎,能随意操纵他人心智。”他旋即翻开《老子想尔注》,准备在字里行间钩沉一番看能不能寻个蛛丝马迹。

    “车哥儿,莫看!”王贞璇嗖的一下蹦起来,就想冲过来抢书。

    “无妨,无妨,王小娘子莫急,我就粗略一观罢了,并不会细看,汝大可放心。”刘义符刚想举书继续观看,发现王贞璇还死死攥住不肯松手,所以自己只能伸手去抓王贞璇的手腕,两人的肌肤刚一接触,刘义符顿觉指尖传来一阵软嫩之感,仿佛花苞初绽的白玉兰娇贵高洁,王贞璇则是一时间如遭雷击,手臂酥麻使不上劲了,收了手缩到袖子里害羞的转过身去。

    刘义符内心不停自责道:“我真不是要故意上手的啊。”接着就把目光移到了竹简上,开始了阅览。。。

    “谷神不死,是谓玄牡。谷者,欲也。精结为神,欲令神不死,当结精自守。。。能用此道,应得仙寿,男女之事,不可不勤也。”当刘义符读到这段时就感觉有些不堪入目了,这不是房中术吗?这是小孩能看的东西吗?

    “不知长生之道,身皆尸行耳,非道所行,与俗别异,故能成其尸,令为仙士也。尸死为弊,尸生为成,独能守道不盈溢,故能改弊为成耳。道人行备,道神归之,避世托死过太阴中,复生去为不亡,故寿也。”

    看到这里刘义符已经有些呼吸局促了,这段鼓励修道之人都去追求寿与天齐,什么世俗之物都是空虚的不要被侵蚀,如果世人都不去修炼长生那就毫无疑义,这种话好像在前世的一些传销组织爆出的新闻里,刘义符也听过类似的话。

    “王者亦当法道镇制之,而不能制者,世俗悉变为耶矣,下古世是也。“无名之朴,亦将不欲。”道性於俗间都无所欲,王者亦当法之。“无欲以静,天地自正。”道常无欲乐清静,故令天地常正。天地道臣也,王者法道行诫,臣下悉皆自正矣。”

    这段话乍看之下没啥问题劝诫人遵循正道,减少欲望且平复自己的内心,这样君王就能把社会治理好,民众也会在这种海晏河清的良好社会风气下幸福生活,但问题是刘义符发现整段里有一个限定条件那就是只遵照“道法”,这书作者认为:有且只有道家一家之言才是实现这一切的最优解,评价其他流派诸如儒家学说皆是伪、邪这些字眼,言论相当极端,汉宣帝教导太子刘奭时都说要:“王道霸道杂之。”。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晋朝的社会风气自上而下是道、佛、儒诸教并行,根本就不是一家之言能独断专行的,所以这书对下层民众有极强的煽动性,只要有好事作乱的妖人向对民众洗脑说:”老子是唯一神,君主却广纳歪理邪说不独尊道法,你们民众有义务向他“规劝、进谏”,至于用什么方法去“规劝、进谏”那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谢灵运抬头对刘义符叹息道:“刘郎君,可算是明白此书的恐怖之处了吧?唉这《道德经》本是老君所著的一本包罗万象蕴含处世修身之理,甚至在治国一途亦可为国之利器,奈何为此伪作曲解耳!痛哉!”

    刘义符看着竹简有些出神,陷入了沉思的状态中。“究竟此书是谁如何在山阴传播开的呢?”首先平民阶层基本可以排除,平民在乱世里的作用基本是最先冲到前方当炮灰,其中一个作用就是只要能裹挟足够多的人就能壮大声势震慑敌人,这些平民没有政治口号和组织纲领,遇上朝廷正规军就一触即溃,同时这些人往往目不识丁,除了振臂一呼打打鸡血也做不了什么。再者现在毕竟是古代,孙恩想要远程遥控也没电话可用,他只需吩咐手下的祭酒去做这些即可,如果说在当地又有钱又有势力影响的只剩下了。。。

    “不得志的大族旁支,还有被司马皇室和南渡士族压制的三吴士族。。。”刘义符心里的思路豁然开朗,其实山阴的情况和乌程差不多,只不过沈预这个人是一个首鼠两端的墙头草还在观望,但是这位身在山阴的天师道祭酒,明显是一个行事风格更加果断的人,如果真像谢灵运说的那样人手一本,可见其在民间的渗透能力,就无疑加大了刘义符要混入其内部制造混乱的难度。

    当初自己去吴兴帮沈家其实是有私心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帮今后起事的老爹招募小弟,顺便在军中竖立自己的威望。

    谢琰和杜该选择自己的根本原因是自己年纪尚小,毫无实权,而且正是自己的不起眼,才会让孙恩放松警惕吧。这杜家心真大啊,为了拿回他们家在天师道各处的控制权,居然让我一个半大小孩去帮他们处理宗教异端?

    刘义符把目光移到了满面愁容的王贞璇身上,他内心纵有千般重压,他也没有选择,为了她,他只能一直这么走下去。

    “王小娘子,你且先返回家中,此事我自有思量。”刘义符说完从身上拿出一块鱼形玉佩,再寻了一块石头磕成两半,将另一半交到王贞璇手上。

    刘义符凝视着王贞璇,一字一顿的嘱托道:“此去万般凶险,若我来日还能安然无恙的见到你,就将这半块玉佩还我吧。”

    王贞璇故作镇定一手捏住玉佩,另一只手递上一封信道:“嗯嗯,这是你家中托我给你转交的书信。”小姑娘就头也不回的上了牛车,刚才还在极力控制情绪的她,再也难抑心中忧惧,埋到小环怀里偷偷啜泣起来。

    刘义符收下后作揖称谢,然后又跟着王家的牛车,沿着湖边走了几里,直到先送别了王贞璇在原地停下。

    谢灵运突然负手而立,发起牢骚起来:“我不跟你去山阴啊,小爷我的命可是金贵的很。”

    刘义符走到谢灵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离开道:“谢郎君,我们当然不会这么早就去山阴,在这之前还要去永兴县等两个人,你看这双肩包、登山杖、还有护腿板这么好的旅行道具我觉得还是送给别人比较好。。。”

    “唉。。。你等我啊,我去还不行吗!”谢灵运看着琳琅满目的道具,瞬间驴友病发作,只好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永兴县离会稽郡治所山阴县的路途仅需要两刻钟,具体位置在今天杭州萧山的附近。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亥时,但是刘义符还是盘腿坐在驿馆房间内,立在榻上假寐,时刻保持警觉。他还在等,在等他摇来的外援。

    “嘎吱。”房间门口传来轻微的推门声。

    “车兵,吾照你的吩咐把蒯壮士请来了。”走进门的赫然是刘义符的三叔刘道规,他旁边跟着一个身长八尺,膀大腰圆的虬髯大汉,此人不仅上臂极其结实雄壮,而且身板还足足有两个刘义符那么宽,让人感觉他徒手格杀猛兽便也不在话下。

    那大汉立即上前,向刘义符行了一礼,说话的声音低沉宏亮道:“某家兰陵蒯恩,字道恩,见过刘郎君。”

    刘义符见二人到来,随之大喜说:“三叔近日来家中可好?”

    刘道规点头道:“家中并无大碍,那刁家老实了好一阵没有什么动静,嫂子的气色近日也好了起来,多亏了王小娘子破费馈赠的滋补之物啊。”

    刘义符拉起蒯恩的手说:“蒯大哥真乃熊虎之士也,吾观之不亚于那沛公帐下樊哙!”

    蒯恩连忙谦虚回应道:“洒家当不起如此盛名,道则兄说他大哥在北府军中为司马,为人仗义豪爽,刘郎君又是被右将军、王侍郎称赞的经世之才,洒家在老家自觉报国无门,又听闻刘郎君欲在山阴攘除奸人,故一时血气方刚追随而来。”

    众人相互熟悉起来后,开始商量明日行事的计策,此时一旁的床上传来了谢灵运的呼噜声。。。

    次日辰时山阴郊外

    “我跟你们讲啊,等会儿见我叔叔可要恭敬些,他在我小时候待我最好了,要啥买啥,唉只可惜前几年害了怪病下半身瘫了,落得一身残疾,但自打我醒事起,他就一直散尽家财修学堂、帮扶鳏寡孤独的老人、教失了父母的孤女做女红,他的名声在山阴十里八乡的乡贤耆老嘴里那可都是雅望有馀的。”坐在牛车里谢灵运正给刘义符、刘道规叔侄正滔滔不绝的讲起自己族叔谢针的光辉事迹,驾驭牛车的蒯恩正拿鞭子抽着缓慢移动的黄牛。

    刘义符摇动了一下手中叠扇笑道:“哦?谢郎君如此推崇汝叔,那吾这次登门拜访定要以重礼酬谢了。”

    他说完拉开了车帘,就见路边一个头戴妖怪面具,身披野兽羽毛巫师般模样的人,双手都持有法器,在点燃的篝火边跳大神,嘴里还念念有词,他身边全是匍匐跪拜在地上虔诚的老百姓,而他们身后那座造型奇特破败的祠堂显得异常阴森恐怖。

    “谢郎君他们那是作甚?”刘义符一指窗外正在进行的仪式不解的问道。

    谢灵运阴沉着脸对刘义符说:“这些是吴越地区自古以来屡禁不绝的淫祀风俗,历来不被官府承认一般是民间自发开展的,祭拜的对象千奇百怪,有些是战场上横死的将军,民间认为这些人冤魂得不到超度久久不会离开,拜的对象里面有项籍、关羽甚至还有王敦、桓温,当然拜的比较猎奇的还有拜蒋子文和紫姑神,在淫祀的萨满文化里倡导万物有灵,你要是看见有人拜狐狸、蟒蛇之类的都别觉得奇怪。”

    “这就是淫祀啊,以前只是听闻过,现在第一次见怪吓人的。”

    接着刘义符突然灵光乍现问道:“哦,那淫祀和老子想尔注有什么联系?”

    谢灵运拉开两侧车帘一番左顾右盼之后,把身子凑到刘义符耳边小声低语说:“我听杜观主说,这几年官府捣毁了不少的淫祀祠堂,里面都搜出了那本书,被捕的主持仪式的巫师都声称是受到了里面内容的启发,因而闹了不少杀活人祭祀求长生,和奸淫妇女的祸事,但最后这些被捕的巫师在狱中都没活过三天,死状据说都很。。。”

    “最重要的是,孙恩似乎通过这本书把民间的多神教,统一成了一神教,他自己就是唯一的神,你看那篝火旁的神像,好像就是教众给他请的金身。”谢灵运指了车帘外的雕像,又迅速把手伸了回来,端坐好,他深怕被教众发现他亵渎神明,导致牛车被围。

    刘义符觉得谢灵运有些过分胆小如鼠了,吐槽道:““我说至于嘛,客哥儿,这不是还有蒯大哥在吗?”

    “某家对上这些瘦弱的平民,能以一当百不在话下,还请二位公子安心。”

    “也对哦。已经没啥好怕的了。”

    如果说到铸神像的话,后秦开国君主姚苌的在杀死自己的主君苻坚以后,也干了类似的事,还每日把铸像摆在军前焚香祭拜,看来全国人民都热衷干一样的事啊。但是姚苌那厮居心不诚,结果每天在梦乡里被老板鬼兵突击,夜不能寐,可以说是自作自受了。

    想到这里刘义符就陷入了沉思,自己以后要不要给桓玄、慕容超、赫连勃勃、拓跋焘他们也挨个铸造神像呢?虽然感觉有些恶趣味,但是能避免他们化为厉鬼,在睡梦中找自己寻仇。

    说起来我对随眠质量可是要求很高的,稍微有点声响就不能入眠,鬼兵突击啥的也太可怕了。

    当然我可比姚苌要心诚的多,要是真打败了你们,每年清明我会定时到坟头,给你们烧纸钱、浇美酒,当然以正式的王侯礼法来祭奠你们是必不可少的。

    唉,你说我就一垂髫童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到了县城里刘义符对众人告退,说有急事要办,让大家先等自己一个时辰,再去谢府,随即转入一个巷角消失不见了。

    。。

    山阴县谢府

    “小红啊,时间差不多了咯。”

    “谢老爷,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啊。。。”

    谢府里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