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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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兵营中的笑话

    望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争先恐后、潮水般地向着兵营深处溃逃。李春仕心里就像是被打翻了的调味盒,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无可奈何地举起枪,朝着空中一连开了好几枪。并声嘶力竭地叫喊道:“回去、都给我回去。守住、给我坚决守住!”可他的叫喊声,在那种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无力。而且很快就被噪乱的人声、和围墙内外的枪声、爆炸声所掩盖。他固守待援的美梦,在解放军强大的攻势之下,那么快就被土崩瓦解了。李春仕怎么也想不明白。自从军校毕业以来,与日军作战无数,还从来没有打过像今天这样的窝囊仗。和解放军第一次正面对阵交手,就输得一塌糊涂。他不甘心,可又没办法。挥舞着的两手,无力地耷拉下来。就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呆呆地矗立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在昔日的抗日战场上,生龙活虎般的官兵们。如今却一个个像落汤鸡似地,狼狈不堪地从他面前跑过。不顾一切地向兵营深处,拥挤着争相逃命而去。那种败军之将无地自容的挫败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抗日英雄营这个称号,给他带来的高傲与自尊,此时却变成了一针羞辱剂。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坎上,让他感到万分羞愧和痛苦,却又无可奈何。突然,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无奈之下,不得不放下了他那穷酸文人的自尊、和抗日英雄营营长的架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地惶慌转身,掺杂进了奔逃的人群中、狼狈地向着兵营深处跑去。

    就在远处的枪声和炮声,逐渐地稀疏下来的时候。李家大院的佛堂里,我这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老太婆,脸色苍白、昏昏沉沉地瘫跪在佛祖像前。满脸的虚汗,一手不停地敲打着木鱼。嘴唇颤抖、还在虔诚地祷告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明兰和秀兰,都扛不住内心的惶恐与不安、早就昏倒在了我身边。远处的枪声和炮声,完完全全地停止了,我才渐渐地从昏懵中清醒过来。无可奈何地停止了祷告,拿木槌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小木锤跌落在了供桌下。我麻木地呆愣在那里,不知道我的两个儿子,此时是死还是活。脑海中甚至还出现了幻觉,幻觉中、小哥俩相互拿枪指着对方。朦胧中听到两声枪响,小哥儿俩那模糊的身影儿,双双倒在了血泊中。我像傻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迷迷糊糊、摇摇欲倒,整个人都崩溃了!

    而此时的李春仕,却正在仓皇地向着兵营深处奔逃。他糊里糊涂地跑到了兵营的最后边,耳边听着远处不断地传来,那乱糟糟奔逃的脚步、和“缴枪不杀”的呼喊声。由于过度的紧张与慌乱,竟然连自己住了多年的兵营,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眼往四下里寻看,却看不到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焦急地抹下脸上的汗水、抖擞着手甩了又甩,接着又继续往里跑去。不知不觉就跑进了,通往伙房院子那条狭窄而幽长的胡同里。

    我的表哥钱老根,蓬头污面、一脸的傻笑。上身穿件破旧了的国民党士兵服、下身穿的,却还是在家时的那条黑短裤,褴褛肮脏。赤脚挑了两只大水桶,走出了兵营伙房的门。说到我的这个表哥钱老根,他可是我娘家姑父姑妈生的独生子。在我的记忆中,很小的时候、父母曾经带着我到姑妈家里串门走亲戚。那时候的表哥叫钱根儿,长得白白胖胖、聪明可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据说是与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有关系。在他十多岁的那年,倔强的姑父耍钱时与人打赌。输者须带上自己的儿子,穿越让人闻风丧胆的母猪洼。还要捉一只猪仔回来,让大家看看、然后回家喂养。可这一去,就没有了音信。等家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姑父没了。不知道是被什么怪兽吃的,只剩下了一堆骨头。表哥深深地陷入了泥潭中,幸亏人小身体轻,脑袋还露在水草上面。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就剩下一口气了。众人合力将他拖拽上来,抬回家中。多方求医问药,性命虽说是保住了,却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疯疯癫癫。脸上常常堆满了痴呆的笑容,整日里嘟嘟哝哝、胡言乱语。说出来的话,不是大吹大擂、胡吹海嗙地标榜自己、就是让人听了就毛骨悚然的妖魔鬼怪。所以,村里没有人愿意理会他。他家的日子,从此也就败落了。半年前,兵营里来人催促村公所送粮送柴。可此时正值国共两党两军,势力犬牙交错、战事焦灼之时。村里人都害怕招惹是非,没有人愿意出工出力。村长没有办法,就派出了钱老根。认为他一个穷疯子,惹不出什么是非麻烦来。谁知,却大大地出乎了人们的预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老跟从此就留在了兵营中。他儿子钱福找到了我,求我让春仕把他爹给放回来。我为此还特地去了一趟兵营,可任凭你说破了大天,表哥他就是不愿意回家。还一脸的骄傲与自豪,说他以前不知道,做军官的滋味,原来是这么的爽!我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兵营里缺人手,春仕就故意夸奖他的表大爷。说他表大爷的本事大,悠悠万事、无所不能。爱慕虚荣的钱老根,就傲然自得地自愿留了下来。做了兵营里挑水的“官”,专供兵营里三百多号人的日常生活用水。逢人就标榜自己本事大,一天能挑一百多担水。行军时他的两边肩膀上,还能扛一个班的十多条枪。尽管一路上被压得屁“砰砰”响,把裤裆都给呲破了,却还是能够坚持扛到目的地。士兵们上操时,他总是跟在后面凑热闹。士兵们无聊时,也都喜欢拿他开玩笑。

    说来还真的是无巧不成书,春仕他慌不择路、不知怎么就逃进了这条狭窄幽长的胡同里。一边跑、还一边警觉地回头看。慌里慌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前面是啥情况。刚一跑到伙房门口,爷儿俩就撞了一个满怀。老根一看是春仕,高兴极了。每天早晨跟在队伍后面,上了这么多日子的操,终于有了一个表现的好机会。于是就学着军人的样子,一手稳住担子、另一手向上一举,来了个立正加敬礼:“报告营长二表侄儿!”

    李春仕本来就惶慌地不得了,被他表大爷冷不丁地一声叫喊,当即就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转过身来刚要发火,钱老根却一本正经地向他报告说:“水官儿钱老根准备去挑水,请营长二表侄儿训示。报告完毕!”李春仕见是他的疯子表大爷,气自然也就消了、哭不得、更笑不得。无可奈何地向他挥了一下手,应付地说道:“去吧去吧,我批准了!”

    老根又是一个立正加敬礼,并认认真真地回了句:“是!”然后挑起水桶、迈开正步,自己给自己喊着号子、像煞有介事般地顺胡同走去。

    李春仕眼往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看到适合藏身的地方。刚要迈步朝伙房屋子跑,却突然想到什么又停下。回过身来,眼睛盯着他的表大爷、浑身上下细打量。一个荒唐的想法,不知咋就出现在了脑海中。于是,就把已经走远了的钱老根,招手又叫了回来。

    钱老根听到春仕叫他,觉察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自豪地一个立正向后转、又回到了李春仕跟前:“报告营长二表侄儿。水官儿钱老根,等候您的训示!”

    李春仕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上上下下地审量他。觉得这位表大爷,高矮胖瘦和自己差不多,衣服也应该正合适。

    钱老根却被自己的表侄儿给看羞了,很难为情。只见自己的二表侄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他心里在琢磨啥。便扭扭捏捏地问:“营长二表侄儿,您老是看着人家干什么?您看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还是别看了,行吗?”

    李春仕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窘迫地笑了笑。提出要他的表大爷,快把衣服脱下来。

    一听要他脱衣服,钱老根被吓坏了。惊慌失措地叫了声:“啥!”惶慌中两手一松,肩上的水桶担杖、一下子全都滑落到了地上。他两手紧紧地将下身捂起来,害怕地问:“营长二表侄儿。你要干什么?你表大爷可是个老实人,什么坏事都没干过。你可不能给你的表大爷,乱用宫刑啊!”

    李春仕指了指钱老根,又往自己的身上指。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表大爷。咱们两个,把衣服换了吧。”

    听说春仕要跟他换衣服,钱老根愣住了。他不敢相信、更不理解。小眼珠儿来来回回地转个不停,疑神疑鬼、犹犹豫豫。慢慢松开了捂在下身的两只手,却仍旧半信半疑。于是,就小心翼翼地问:“营长二表侄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春仕深知他的这位表大爷,虽然整日里疯疯癫癫,净整些不靠谱的事儿、说些不靠谱的话。但在一些谨小慎微的事情上,却是一个极端较真儿的人。于是就再三向他解释,并要求他快点把衣服脱下来、换给他。为了表示诚意,自己先动手解下腰带扔地上。

    这下,钱老根放心了,便手忙脚乱地解扣子。解着解着、却突然又犹豫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连声说道:“不行、不行。换不过、换不过。我的衣服太破了!换不过。”

    这时候,噪乱的脚步、和“缴枪不杀”的劝降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李春仕焦急万分,不得不用强硬的口气对付自己的表大爷。说:“我说换的过、就换的过。没有时间了,快脱吧!”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地解开自己的上衣扣子。

    可钱老根却还在犹豫着,不停地摇头摆手认死理儿。“不行不行。我辈份大,占了你们小辈人的便宜,传扬出去,乡亲们就会笑话我、说我做事不地道。以后我在村里,还怎么做人?不行不行,你表大爷我,可是一个有本事、要面子的人!”

    噪杂的声音更近了,好像就在院墙外。李春仕忍不住冲他表大爷发起了火儿:“没有时间了,我命令你,赶快把衣服脱下来,换给我!”然后把自己脱下来的上衣,朝钱老根扔了过去。

    钱老根不敢再犹豫,慌忙扒下身上的褂子,扔给了李春仕。李春仕一边解腰带、一边提醒钱老根,要他把裤子也脱下来。

    老根连忙应了声:“唉。”两手哆哆嗦嗦地解腰带。可低头一看、却吓坏了。感觉自己今天,可是丢人丢大了!连忙一手伸进裤裆里,将整个下身、捂了个严严实实。另一只手把短裤扒下来,犹犹豫豫地朝李春仕扔了过去。然后两手捂着下身、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李春仕脱下裤子扔过来。羞得满脸通红,窘迫极了。

    李春仕最后连皮鞋也脱下来,顺手丢给了钱老根。将老根丢在地上的衣服,敛巴敛巴抱起来,扭头就往伙房屋子跑。

    钱老根一边穿衣服、一边朝着春仕喊:“枪、你的枪!”

    李春仕这才意识到自己惊慌失措,竟然把武器落在了要带上。又匆匆忙忙地返回来,从腰带上拿下他的勃朗宁,转身又跑。钱老根却一手指着春仕的头,叫喊道:“帽子、你把帽子给我留下!”

    李春仕顾不得停下脚,脑袋用力一晃、将帽子甩落在地上。然后匆匆忙忙地跑进了伙房屋,从里关了屋门。

    院子里只剩下钱老根,他穿好衣服、从地上捡起帽子扣头上。系好武装带,前后左右上下、得意洋洋地自我欣赏了一番。然后“啪”地一个立正加敬礼,迈开正步、喊着号子,在院子里兜着着圈子、正步操练起来。

    可就在老根正玩的开心得意的时候,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缴枪不杀!”老根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止住正步、浑身颤抖着将两手举了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五章:兵营之中趣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