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敏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学生。

    她正低着头从包包里翻找湿巾，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禁右手一抖，拇指的印泥红痕蹭进手心。

    “嗯。”

    郭敏洁上唇紧抿，对吕锦程轻轻点头，算做是打了招呼。

    这下她湿巾也不找了，攥着手，让开一个身位，直直向着电梯口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吕锦程是最早点破她心事的人，但她还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学生。

    出于羞耻？

    不对。

    上门咨询法律服务而已，怎么也比不过那晚买药路上的相遇。

    出于保护家中隐私？

    好像也不对，事情他一早就看穿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郭敏洁隐隐有一种感觉，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

    “郭老师！”

    电梯口，迟迟不下来的电梯等得人心焦。

    第一时间没走掉。

    她身后立刻多了两个人的身影，一男一女。

    “郭女士，那个......我们还没加微信呢。”

    短发律师助理出师有名。

    “啊，好。”

    郭敏洁掏出手机，“滴”地一声扫码，通过了关永仪发来的好友申请。

    叮。

    电梯终于到了。

    关永仪刚准备转身回去，就看到吕锦程扶着电梯边缘，紧贴当事人的后背，硬挤进了电梯。

    他跟着下楼干嘛？

    又一声叮。

    电梯门缓缓关闭。

    男人转过身朝向她，手指头向下指了指，又朝上指了指，嘴角微微勾起。

    好吧。

    关永仪看懂了他的手势，原来是要送老师下楼，等下再回来。

    没想到，吕锦程平日里说话办事肆无忌惮，这个时候还挺有礼貌的。

    他还蛮尊师重教的嘛！

    ......

    电梯里挤满了人，人头簇拥，像极了罐头里的沙丁鱼。

    吕锦程的确尊师重教。

    为了保护辅导员，他刚一进去，就鲁莽地撞出一个位置来，用身子把郭敏洁牢牢挤进了角落。

    小巧玲珑的郭敏洁根本无力反抗，只当是其他人在背后推搡发力，导致吕锦程步步紧逼，口中还不停说着。

    “别他妈挤了！”

    今天的辅导员看起来没那么憔悴，也许是周末梳妆打扮的原因，她恢复了几分艳丽媚人。

    一袭黑色的西装套裙，夏装外套没有纽扣，里边是纯色打底衣，长度堪堪盖过肚脐。

    避免挤到某個部位，她要全程抬手挡住胸口，正巧露出小腹下的一溜雪白。

    吕总发现，郭敏洁在裙下搭了双黑色丝袜，以前倒没怎么见过。

    平日里只注意到，辅导员的小腿肌肤洁白无瑕，但套进丝袜却又是一番风情，隐隐约约欲露末露的感觉，更是让人心头发痒。

    最边上的电梯角，郭敏洁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吕锦程身上，鬓角与额头间还能感受到男人喷薄的热气。

    电梯下降的速度让人有种失重的感觉，不仅是身体的重量，还有一颗心也提到了喉咙间。

    她不敢抬头看。

    又向下几层，电梯门再次打开进人的时候，电梯超重了。

    蜂鸣器嗡嗡地警告着，那门怎么也不听使唤，关不上。

    电梯里七嘴八舌地吵嚷着，门口的几个人无奈离开，总算恢复了一丝秩序。

    直到电梯重新启动，郭敏洁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电梯明明下去了好几个人，应该没那么挤了！

    他怎么还紧贴着我呢？

    还剩六七层到楼下，郭敏洁不好意思大声说他，就放松了自己护着胸口的手臂，将手背随意向前一推，想要给他一点提醒。

    没料到，推向他肚子的手掌，却碰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长条状的，有点硌手。

    这，这是......？

    她心中不禁一凛。

    “不好意思啊郭老师，没想到家长里短的纠纷这么多，有需求的人也这么多，实在太挤了。”

    男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身子一动不动，语气依然出奇地平静。

    “是呢。”

    郭敏洁低头，额间渗着汗珠。

    叮。

    电梯到了一层，再寻常不过的声音像极了天籁。

    “郭老师，怎么样？”

    两人先后走出电梯，吕锦程问道。

    “什么怎么样？你说什么？”

    郭敏洁脑子里轰的一声，以为男人在提点刚刚的尴尬。

    她拉开距离，深呼吸抬起头，正好看到吕锦程正对着她笑。

    阳光下的大男孩礼貌客气，露出八颗白白的牙齿。

    “啊？我说你家里那位啊，不是说他不喜欢女人，打算诉讼离婚吗？”

    吕锦程放低了声音，就像是一场温柔的雪崩。

    原来是说正经事。

    她胸口一沉，紧闭的呼吸松了口气。

    “哦哦，对。”

    郭敏洁回过神，紧锁的双眉缓缓舒展，看向吕锦程的眼神也缓和了几分。

    “他跟你说的一样，怎么也不同意离婚，所以我来找个律师准备走诉讼流程。”

    “你来这干嘛？”

    离开私密空间，她总算恢复了自己的辅导员风范。

    “跟你差不多，工作室起飞了，找个律师帮忙谈谈直播合同。”

    吕锦程耸耸肩：“这年头啊，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坑。”

    “确实。”

    经历了几次事件之后，辅导员发现，吕锦程无论是见识，谈吐还是阅历，都远远超过同龄人。

    甚至在某些事情上，他能一针见血地看穿真相！

    这很可怕。

    不知不觉，郭敏洁再也没有把他当成差出一个辈分的男孩子了。

    取而代之的是，年龄小几岁的男人。

    “有空记得来我们工作室看看，亏你还是指导老师，一次都不来。”

    写字楼门口，吕锦程低头叼起一支烟，停下了脚步。

    “有没有我，你自己不是也弄得风生水起。”

    郭敏洁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觉得能有这样桀骜不羁的学生，还算有趣。

    “你一次都不出面，我怎么找关系拉天线啊？”

    吕总面前的烟头骤然亮起，一只烟圈缓缓上升，人脸沁在雾里，看也看不清。

    “行，等处理完这些事，我有空就过去。”

    郭敏洁点点头。

    “需要帮忙我一向会直接说，我可不像你。”

    吕总笑笑，抖了抖手腕掉下烟灰：“宁肯守大几个月的活寡，找药物真假的问题，也不愿意跟别人开口。”

    “暴殄天物。”

    “......”

    郭敏洁眨了眨眼睛，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反复梳理耳畔明明整齐的碎发。

    她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不愿直面他，不是因为他知晓自己的秘密。

    是因为......

    吕锦程像极了丛林中食物链顶端的捕猎者。

    他强势又危险，似乎从来不加掩饰自己的欲望，火热的眸子里，满是赤祼祼的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