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兰儿想睡一会儿，到了记得喊我。”

    “嗯！”

    低头望着白凤兰完美无瑕的侧脸，脖子感受着对方均匀温热的吐息，陆小安一时看痴了。

    过了不知多久，车帘忽然的剧烈晃动，才将他的思绪拉扯回来。

    不敢乱动，生怕突然吹进来的风，会打扰到熟睡中的白凤兰，陆小安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试图将车帘按住。

    就在这时，手背像碰到了什么异样东西，一股微弱异痒传来。

    陆小安压制住直接缩回手的强烈冲动，只是缓缓翻过手来，这一看，他马上就领悟到了什么。

    手背上不是别的，正是一只散发着幽光的“灰蛾”。很快，他便想起了自己曾用过的那只传音“灰蝉”。

    两者除了造型稍有差别，其色泽光芒，几乎一模一样。

    正犹豫时，灰蛾很快又飞到耳边。陆小安做了个极其缓慢的深呼吸，低头看了眼依旧熟睡、挂着笑颜的白凤兰，竟有种难以形容的罪恶感。

    “想说什么都行，不许伤害到她。”暗自运气，在对方说话之前，陆小安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都快死了，居然还想着别人。”

    “你是小竹姑娘！”陆小安抬眼望向车门外。

    “没什么好惊讶的，现在的你，有资格加入我们。”正在外面赶车的小竹，狠狠抽了一马鞭。

    “你们……是谁？”陆小安微闭上眼，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七十一位筑基勇士，三十六名金丹强者。他们的地魂，在我手上。”

    沉默半晌，陆小安不太理解地问：

    “意思，你能对付白凤娇？”

    “不能。”

    小竹的语气瞬间弱了许多，“有了你，九转百魂枪便有了枪头，也许，能弄沉那条船。”

    又是一阵沉默，陆小安突然笑了笑，问道：

    “姑娘的意思，还是让我去死，对吧？”

    “是死在我手上。那样，你的命魂被我抓住，才能激发出最深最强的怨念。”

    小竹一脸认真地解释道，“反正你无法结丹便会死，突破结成金丹还是死。与其死在大小姐手上，不如，死在我手上。”

    轻叹一声，陆小安反问道：

    “除了我，这么多年，就没有其他人认可你，并且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上的？”

    “搜集这一百零七人的地魂，已经耗费了我巨大的心力。”小竹又抽了一马鞭，“另外，镇上其他还存活着的修士，早已经成了大小姐的傀儡。”

    “那她……怎么就单单留了你呢？”陆小安又问。

    “弱水对岸最近的地方，叫元阳城，一直都是我们凌家的地盘。”

    想起那屈辱无比的往事，小竹咬着牙，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只要我魂灯不灭，每次大小姐过去，都能带回来她想要的东西。”

    思忖片刻，陆小安说道：“你就这么肯定，半月之后，白凤娇一定会带着你一起走？”

    “寻鹤镇如今还存活着的筑基修士，一共只有九位，而且修为高低不一。不带上我，她恐怕都到不了元阳城。”

    “什么意思？”

    陆小安眉头微皱，“那船莫非，还需要苦力，来专门划桨不成？”

    “不是苦力，是燃料。”

    小竹的回答干脆且生冷，陆小安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强自笑道：

    “听姑娘这么一说，到时我应该也能上船。”

    “真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小竹微恼道，“死在我手上，有了那九转百魂枪，我便有了和她对抗谈判的资格。

    只要她不犯蠢，我就能顺利上岸，你，便也能顺利往生。之后有我老祖十世修来的阴德助力，你下辈子，还能更上一层楼！”

    “真的抱歉，小竹姑娘，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因为……我死不了。”

    轻叹一声，陆小安直接摘下灰娥，打开车帘放飞出去。马车刚好也停了，门帘大开，一股萧瑟冷风灌进来，白凤兰随之清醒。

    “小姐，陆公子，咱们到了。”

    “好耶好耶，终于可以放风筝喽！”

    神色自若地扶白凤兰下马车，小竹有意无意地看了陆小安一眼，随后去车顶取下一口大木箱。

    那一瞬，陆小安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她眼神当中的鄙夷、警告意味，以及大发慈悲之后、居然不被自己感恩戴德的错愕和可笑。

    两手一摊，目送她关切无比地追上肆意奔跑白凤兰，陆小安暗骂道：

    “这光明正土的修士，都这么拽吗？生死往生，说得好像跟喝汤一样简单，我家冷师姐都没你拽好吧！”

    一念及此，他的思绪，马上也跟着风筝一起飘飞远去：

    “新月宗其他人不敢说，冷师姐肯定还活着！到了那边，得想办法找到她才好！”

    这时，远处也传来了白凤兰软糯香甜的声音：

    “大哥哥，快来放风筝呀！兰儿想跟你一起放风筝！”

    “来喽来喽！”

    陆小安心头一热，过去让小竹将所有风筝都放了，随后摸出一柄飞剑，和白凤兰一起御剑飞行，追逐、逗玩、踢飞各种奇形怪状的风筝。

    星月之下，尖声尖叫不断，欢声笑语不停，只有小竹一个人受伤的世界很快达成了。

    “大哥哥，你怎么叫这么大声啊？”

    “头一次载人，那啥，技术还不太熟练……”

    “哈哈哈，兰儿今天好开心啊～～”

    “你开心我就开心。”

    ……

    之后的十多天，陆小安也不修行，成天带着白凤兰这里逛那里玩，将整个寻鹤镇的人统统都认识了一遍。

    摘星楼第九层，白凤娇每天看着两人早出晚归，听小竹汇报二人同吃同眠、蜜里调油的生活日常，从来也不多说什么。

    这天，正在熟睡当中的陆小安，被此起彼伏的鹤鸣声惊醒。起身一看，身边枕被尚暖，而白凤兰却已消失不见。

    慌忙推窗一看，暗淡的星光下，无数大小不一，羽翅泛紫、泛青、泛白的飞鹤，正环绕着摘星楼不停盘旋。

    其声如泣如诉，悲切动人。

    意识到和之前预想的安排不一样，陆小安当即御剑而上，冲着摘星楼顶、被众鹤拱卫的幻白身影，大喊一声：

    “兰儿！！”

    一时间群鹤共唳，陆小安被迅速包围。很快，从楼顶传来一个清冷女声：

    “看在兰儿的份上，这次留你一条性命。下次回来，它们要是有一个瘦了，你准备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