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没搞清状况之前，不要乱动！”

    心底的一个声音开始提醒，事实上，被两姐妹一左一右地倚靠住，陆小安确实也不敢乱动。

    借由两姐妹的叙述，大致能猜测出那几人的形象轮廓，陆小安压制住心头怒火，静静等她们说完。

    “好啦，我这不好好的，还活着么。”

    干声笑了笑，陆小安抽身出来，轻轻拍了拍她们肩膀，示意她们先过去，将灯笼重新捡起来。

    望着她们重新变得彷徨甚至绝望的眼神，陆小安轻叹一声，解释道：

    “两位妹妹，说句实话，我如今修为大降，宗门地位大不如从前。你们要是继续跟着我，以后，可能没什么好日子过。”

    “公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妹妹彩云毫不犹豫地表态完，姐姐彩霞表情微舒，摇头冷静回道：

    “公子实在多虑了，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我们姐妹两从小就服侍您，也从未离开过灵泉山。您是我们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只要您不嫌弃，就算割肉卖血，我们也会继续服侍好您。”

    一时心头微震，陆小安凝望二人半晌，随即一言不发地手书一封信，最后在两姐妹的惊呼声中，最后咬破手指，按了两个血手印作为依凭。

    “趁着光亮，两位妹妹暂且下山，去紫竹山仙香殿找一位叫冷香云的姑娘，她会安排你们就近住下。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会很快过去找你们。”

    “好。”

    两姐妹对视一眼，姐姐彩霞叮嘱他千万保重，拉着依依不舍的妹妹彩云下山离去。

    “这哥们以前，在外面各种作威作福，对自家人还是可以的。现在人品人缘再差，还不至于众叛亲离。”

    目送两姐妹走远，心火重燃，陆小安默默思索着上山之后的应对办法。身体的疲惫懒散尽皆消散，赶在天色黑透之前来到了山顶。

    和山林间的幽暗孤冷不同，山顶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修行居所、洞府错落有致，耀眼彩灯华光之盛，连天上的星辰圆月都相形见绌。

    丝竹管弦之精美，胜过繁华人间，欢声笑语之真切，盖过缥缈仙宫。

    脚踏在形制整齐划一的白玉路面，细嗅着清新爽朗的灵动空气。尽管路上行人不多，基本都是凡人侍从女婢，不过大都模样俊秀，姿态怡然。耳闻目睹之下，连带着心中的怒火都消减不少。

    “怪不得这哥们自从被内门驱逐，再也没回来这里过。那种苦逼哈哈的抑郁沉闷状态，一看就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啊。”

    一想到这，看了看自己身上独属于内门弟子装扮的金线月袍，陆小安忽然觉得自己虚伪又矫情。

    张望一番，走到没人的一颗梧桐树下，他果断脱掉月袍，随手将其挂在树梢，换成一身代表着仙香殿的黑色，大步流星地拐向月牙灵泉的西边。

    很快，凭着脑海中逐渐鲜活的记忆，在两颗高大无比的金叶梧桐树边，他看到了正前方，那座高大厚实、熟悉又陌生的大门。

    门上的“扶云居”牌匾已摘，十分扎眼地换成了“鹿府”，檐下的灯笼罩同样换成了更加耀眼夺目、却明显俗不可耐的金黄。

    三对唇红齿白的小道童左右侍立，不时有人从空中飞身而至，在道童整齐划一的恭迎声中递交手礼，随后步入门庭。

    借着夜色和树干遮掩，盏茶工夫，陆小安默默记下来客人数——十二。

    “彩云彩霞两姐妹才走没多久，这贺新喜宴，这就开始办上了？”

    不消多想，强占他居所的人，只有那之前一直跟自己暗中较劲，在自己结丹失败后又各种明面诋毁挤兑的鹿家年轻一辈代表——鹿志元。

    如今的新月宗，尽管还有不少老人知道陆家，可名义上显山露水的第一势力家族是鹿家，这是绝大部分人都笃定的共识。

    正犹豫要不要直接从正门进去，一个让他内心隐隐作痛的熟悉倩影，也出现在了大门口。

    这是他十八岁之前，对其倾慕非常的师妹——温如言。即便陆小安结丹失败后的一段苦闷时光，温如言也不离不弃，继续关心、宽慰他。

    可自从陆小安修为一降再降，最后被逐出内门之后，两人便再没了来往。

    “妹子人还是不错的，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果断选择放过她，同时也算放过了自己。”

    内心一番感叹，那边恭迎声毕，温如言也同时递交完礼物。然而和之前的客人不同，她没有直接进门去，而是站在了原处，似乎在等什么人。

    童子们面面相觑，一位个头最高的忍不住问：

    “吉日良辰将至，姐姐何故不入？”

    温如言轻启丹唇，半羞半恼地问：

    “鹿师兄他，现在可在里面？”

    “当然！”

    那童子愣了一下，好像品出了什么意味，马上欠身进门，去通报消息了。

    少倾，一位长相和鹿志元有三分相似的俊郎男子出来，近距离围着温如言转了一圈，随后享受似的长嗅一番，戏笑道：

    “几位长辈在，族兄一时脱不开身，得罪之处，还望如言妹妹海涵，这便随我进去吧，请！”

    说罢，男子的咸猪手直接便搭上了对方后背。温如言一个激灵，往前快速几步躲过，男子却是不依不饶，紧步跟贴。

    眼看着温如言停步扭头，带着哭腔恨意就要当面质问，实在看不下去的陆小安及时出现，当即破口大骂：

    “鹿志豪，你他妈再敢动她试试！”

    一语既出，鹿、温二人身体微震，门口的童子们看热闹不嫌事大，马上都聚成一团，一同好奇地朝着这位明显格格不入的黑袍男子看过去。

    “你是……哪位？”

    三年不见，陆小安身形气质和以前比大相径庭。加上隔着一定距离，鹿志豪都没认清来人是谁。

    然而只一眼，一旁的温如言却是心惊身躁，失口问道：

    “是你！陆小安，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陆小安冲她克制一笑，抱拳解释：

    “天不收我，想死也死不掉。师妹多年不见，如今……愈发光彩照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