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中年男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像之前一样，开始稍微注意倾听自己的话。

    看见自己对市场情况的尖锐点评吸引到了眼前中年男人的注意力。

    邹正道内心松了一口气。

    不怕客户的指指点点，就怕客户的不理不睬。

    于是邹正道继续道：“但收音机还没有毕竟还没完全的被淘汰掉了，卡式收录机也才刚刚流行起来。”

    “再者再发达的地区周边也会有低收入人群，现在收音机依靠着远比卡式录音机便宜的价格还是占据着这部分市场的主流。”

    瞟了眼默默站在一旁的刘舒华那微微难看的脸色，邹正道并没有理会。

    等单子成了，刘舒华自然会感谢自己。如果没成，自己一个光脚的怕什么。

    邹正道找到另一个有些难看，像个小棺材的收音机向中年男人介绍道。

    “这是红灯753，不要看这台收音机黑不溜秋的样子。它有着远比刚刚介绍的那台收音机大的三寸圆形扬声器，这扬声器是一寸大一寸强，声音清晰明亮，杠杠的。”

    手指先指了指收音机喇叭的位置，再指了指后面放电池的位置。

    “而且用的是一号电池，在现在所有的收音机里都算得上续航长久；最难得的是，红灯753又是一个小台式，方便携带和运输。”

    “哦！”

    中年男人拿起面前的红灯753细细得端详了起来。

    看见中年男人对红灯753有些感兴趣，刘舒华刚刚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嘴角重新挂上了微笑，显然已经对这单生意有了自信。

    不过这真不能怪刘舒华不懂太多商业上的人情交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刘舒华是搞技术出身的，靠门路才刚从生产部门调到销售部门不久。

    当然现在邹正道和中年男人都不知道。

    邹正道还以为是大陆改革开放没几年，刘舒华还在计划经济的框架下没有适应市场经济的商业规则。

    邹正道也看出了中年男人感兴趣的样子，决定再加一把火。

    拿起了另外一台红灯753收音机，扭动开关，并快速地调频。

    回到1984也有快一年了，早已熟悉这种充满着时代气息的收音机调频。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

    邹正道的手气很好，不到两秒便调到了一个未知且没有杂音的频道。

    一首流行于八九十年代都会唱的《童年》便缓缓地响起。

    “您听，红灯753收音机的扬声器能听出与便携式机器不同的‘空间感’，这也得益于它在同尺寸收音机上少有的三寸圆形扬声器，并且还比大台式收音机便捷。”

    “这是便携式的优点和大扬声器优点的强强结合，在市场上也是非常受欢迎的类型。”

    这也是红灯753收音机能卖到九十年代初才退出市场舞台的原因，邹正道心想。

    马钱来已经被眼前这收音机吸引了，但他没有乖乖就范，本能的开始挑刺。

    可以说鸡蛋里挑骨头用以压价，是每个商人的入门课，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也不例外。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这款红灯753收音机外观施斋不咋地，这么丑，我怎么卖？”

    “这款收音机外观精致小巧，怎么能说丑呢？”

    旁边一声不吭的刘舒华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便出了声。

    “你看，这黑不溜秋的，像个小棺材一样。这样吧，你出一个地道的价格，如果合适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刘舒华的心情是有些激动的。

    本来这一单如果谈成，对于刘舒华来说是大功一件。但如果价格被压得太低受伤的还是自己，就像就差一步就要拜堂的新郎新娘，突然闯入一个要劫亲的时候心情一样，就算新娘没跑也闹心。

    而现在，才刚刚开始讨论价钱，眼前的中年男人就开始压价，这也代表着最后成交的价格对于刘舒华来说一定不会太美妙。

    但刘舒华在出发前已经被领导叮嘱过，哪怕是要赔一些利润，也要成交。

    在80年代，外汇非常匮乏，出现在这个会展的每个国企都有帮国家赚外汇的任务。

    刘舒华在略显激动间，注意到邹正道在努力的向他说着“外观”的嘴型。

    原来邹正道不知何时走到了中年男人的身后，在中年男人的视野盲区，张大了嘴巴向他静声说着“外观”。

    刘舒华只是在人情世故上有所欠缺，但不是笨蛋，不然也不能以30左右的年纪就在国企里做到中层。

    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外观颜色是可以拿来讨价还价的筹码，对中年商人是这样，对他来说也是这样。

    就像后世的产品换皮，能费多少钱。

    换个皮就能大卖，消费者得到了面子，商家得到了里子，皆大欢喜。

    现在也一样。

    刘舒华逐渐恢复了自信。

    “这位老板，这要看您要多少了，如果您要的多并且价格也合适的话，外观颜色这种细节也是可以根基您的需要来进行修改的。”

    邹正道并不插嘴，也不恋战，就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双方“你来我往”“舌战群儒”。

    他毕竟不是厂商的人，在讨论价格的环节并不是自己能够参与的，只能祝愿双方都有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果。

    回想起刚刚自己的冒险，吓坏了自己小小的心脏。

    自己如果只是一名普通的志愿者的话，刚刚的行为就是出力不讨好，但自己有别的目的，只能冒险了。

    外观这个缺点的确是邹正道抛出的饵。

    但不只是自己觉得丑，就后世人对于红灯753收音机外观的评价也是类似的。

    以他这个从二十一世纪回来的人来说，这种外观这种配色简直是无法忍受的。

    既然申城无线电二厂没有动力改变，现在自己给点动力，也算是帮助国有企业改革了。

    何况更改外观的样式的成本是相对较小，起码相较于其它部件来说。

    在经过了一轮鏖战后，刘舒华也不负“众望”，成功的就数量、外观颜色、价格、出货日期、订金等问题和中年商人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并签订了意向书。

    其实邹正道是不太满意刘舒华的表现，自己已经提示得那么明白，结果就谈出了一个非常接近成本价的出厂价。

    但刘舒华已经相当的满意。

    红灯753收音机的技术、图纸和工艺早已传播到了全国，甚至有一些厂商就是他们申城无线电二厂援建的技术。

    如果不快刀斩乱麻，等旁边还未反应过来的同类厂商看见，很可能会拼的亏本也要把生意抢过去。

    并不是耸人听闻的事情。

    这不仅是生意，对于他们这些国企来说，更是政绩。

    更何况。

    毕竟赚了，不是吗？

    还是外汇。

    而在这个鏖战的过程中，邹正道也知晓了中年商人的名字，马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