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嘶鸣
繁体版

第八章 英雄少年时(2)

    小伙子看着她吃完最后一块馍,又看了看天,此时已是夜幕降临,便说道:“天色已晚了,前面得再走五十里才有村庄,姑娘若不急着赶路,可到舍下歇一晚再走。”

    燕翎抬眼看着小伙子,一时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答应,或许他是一片好心,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是不方便,她倒不是怕他图谋不轨,别说他这个山野村夫,就是江湖中,能让她吃亏的恐怕也没几个人。

    小伙子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像是心中生出了邪念被她看穿了一样,脸涨得通红,连忙解释道:“姑娘……你……你别误会,我……我没别的意思……”

    看到小伙子一脸窘迫地模样,燕翎点了点头。

    小伙子父母双亡,一人独居,所谓的“家”只有两间破茅屋。东屋那间是他日常所居,还算干净。他将东屋简单收拾一下给燕翎,自己则睡到狭小的西屋。

    入夜时,她躺在生硬的床板上,被子又冷又硬,这与她从前所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大相径庭,但她的心中却又一种奇怪的安详。

    第二天,她并没有走。她在这里一连住了十多天,小伙子忙完田间的农活便回来为她准备饭食。两人从不交谈,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开口说:“我要走了。”

    小伙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说:“你原来会说话啊!我以为你……你……你不会说话……”

    燕翎只是笑笑不答。

    她向着村外走去,他默默地跟在后面。

    走了一阵,她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樊崇。”小伙子答道。

    她“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眼看她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村口,樊崇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楞了一会儿,低头想了想,突然转过身坚定地说:“我叫薛简!”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简,削减也。她希望她以后的人生可以过得简单一点。

    从此,江湖中再无燕翎此人。

    李玄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这是一间木屋里,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物品收拾得井井有条,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玄戈以为这是姬雪的房间,但看了看窗外,才发觉不是,这并不是姬雪原先带他去找薛简的地方,这里靠近溪流,空旷且毫无遮掩,与她们林间僻静的小屋完全不一样。

    正当玄戈思索这是哪里时,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只见薛简端着碗走了进来。

    玄戈对薛简无好感,见是她,并不想理会,想了想干脆闭上眼睛装睡。薛简却一反常态,玄戈无礼,她也不生气,仍关切地说:“你毒性刚解,还需调理些时日方可痊愈,将这碗药喝了吧。”说着将药递给他。

    玄戈不接,没好气地说:“我怎知这不是毒药?”

    薛简冷笑道:“哼!我的药即使是毒药也很精贵,给你喝我还舍不得呢!我若想要你的命,昨夜就一刀杀了你,何必等到现在!”

    的确如此,薛简要杀他的确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玄戈端起碗将药一口喝完,看了看她身后,并不见姬雪,便问道:“姬姑娘呢?”

    薛简看了他一眼,才说道:“你不必担心,她没事,已出谷去了。”

    “出谷了?”玄戈急忙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你睡了三天三夜,她已走了两日了。”

    玄戈听完,似是有些失落,便不再说话。

    “你是三垣阁的人?”薛简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

    “你的剑。”薛简指了指玄戈床头的落月剑。

    看到剑,玄戈想起爹娘,不禁又伤心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薛简开口道:“李佐垣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玄戈答道。

    父亲亡故时他七八岁,已记事了,可他并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身亡。那年父母一同出门,母亲再也没回来。父亲回来了,却是奄奄一息被抬回来的,此后父亲就卧床不起,一年后便随母亲去了。那时阿丞才三四岁,不懂事,以为爹娘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要过很久才能回来。玄戈无人倾诉,每每躲起来哭。他曾问过爷爷父母是怎么死的,爷爷总不肯说。眼前这个人既知道父亲的名字,或许也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事。因此,他虽不喜欢薛简,却也改了称呼。

    他看向薛简,问道:“前辈与家父相识?”

    何止是相识?

    是她,亲手杀了她所爱之人。

    十多年过去了,本以为她已经可以忘却,然而终究还是不能,她的心竟又绞痛起来。

    她转过身,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一看到那双眼睛心中那道防线就会一溃千里。她淡淡地说:“不算相识,我和他仅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正代表武林正道铲除幽隐。”

    “幽隐?”玄戈问道:“幽隐是什么?为什么爷爷从未对我说起过?”

    “幽隐已亡,老阁主不提自有他的道理。”

    “幽隐”一直是她心中的痛,她本不想提及,但李玄戈是李佐垣的儿子,她无法回避,只能胡乱糊弄过去。于是她接着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年老阁主回来的时候,可曾带回一个老人?这个老人年纪比老阁主略小一些。”

    玄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并未见过陌生的人来过三垣阁。那年爹娘下山后不久,爷爷也跟着下山去了,回来的时候,娘没有一起回来,爹是被抬回来的,从此以后他就卧床不起,大概只过了一年,爹就去世了。”

    “前辈”,玄戈又说:“我爹他武功高强,江湖中能伤他的人没几个,到底是谁杀了我爹?”

    薛简的心再一次像被针扎了一样,她无法回答。但她也明白过来,原来老阁主并未告知孙儿当年在断崖所发生的事。但是,这是为什么?薛简心想,难道他不想给儿子报仇?又或者,师父已为他所杀?可是那年在断崖并未找到师父的尸身。不在三垣阁,断崖又不曾找到他尸首,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薛简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放开这个困扰了她十几年的问题。

    “三垣阁的人一向独来独往,我们并未在一处,因此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完,便走出了房间。她不能再停留了。

    “前辈!”玄戈却叫住了她,“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前辈,姬姑娘的武功甚是诡异,敢问前辈你们是哪个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