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骆养性打小就养成谨小慎微的性格。

    换了一身衣服后，跟在小太监身后走向御书房。

    不经意与某个匆匆而过的宫女会过眼神。

    一切如旧。

    远处一个扫地的老太监，像往常一样打着一切平安的手势。

    骆养性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渐渐远去。

    “甚好。”曹化淳从老太监旁边的花丛中闪身出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扫地僧…呃…老太监褶子脸满是惊恐。

    太监通外臣，完全是公开的秘密，大家看破不说破。

    对于东厂来说，弄清楚这是哪只狗通外臣，不过是小事一桩。

    连自己都看走了眼，万岁爷登基后不显山不露水。

    一直在隐忍扮猪准备吃老虎！

    巧借文官的手，诛杀飞扬跋扈前任魏厂公。

    如今覆手为雨毫不留情射杀韩首辅。

    一朝天子一朝臣，韩首辅枉做官多年，连这点都不懂。

    看到骆养性转过一道宫墙消失不见，曹化淳转身对待命的番子百户沉声道：“小冬子，记好了，看住这条巷子，任何人不能通行！”

    “奴婢遵命。”

    曹化淳转头对另一百户吩咐：“小春子，立即带人去围了锦衣卫所，但凡牵涉到骆养性的人，无论是否当值全都抓起来，一个不许漏掉。”

    ...

    骆养性走进御书房。

    一眼看到坐在书桌后的面色平静的万岁爷，抱着拂尘站在边上的王承恩。

    没有看到原本该在此的韩首辅，也没有看到周皇后。

    轻轻抽了抽鼻子，血腥味儿很淡。

    多年养气功夫他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举动，躬身拱手：“臣，骆养性参见万岁爷...”

    “赐座！”崇祯挥手。

    “谢谢万岁爷...”随即坐到小太监搬过来的锦凳上。

    “赐酒...”

    一个小太监端来一个盘子，盘中一杯酒轻轻荡漾。

    崇祯端起桌案上的酒杯：“你曾祖骆安官至锦衣卫副指挥使，你父亲骆思恭先皇时任锦衣副使，朕登基后，念骆家世代忠良，破格提你为锦衣卫指挥使，朕没记错吧？”

    “臣，惶恐...”骆养性捏住酒杯，一银针不着痕迹探进杯中。

    “如今建奴杀进关内，但是你锦衣卫却没有收到消息...”

    “按内阁新颁布律例，锦衣卫没有得到内阁批准，不得私自展开侦辑活动...”

    “晋商渗透朝官，你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如果按祖制，朝中大半官员都应该诛九族...”银针没有弯黑，骆养性叹息一声。

    “你的意思是，你拿他们没有办法？”崇祯点头。

    “有些事，如果我做了，陛下连安全都不一定能保全。”

    “也就是说，你丝毫没有作为，反而是在为我好？”

    “先皇发现大明朝堂的贪腐情况越来越严重，所以利用九千岁对文官大举屠刀，但结果却是先皇驾崩...”

    “陛下，我没记错的话，先皇临终前给万岁爷留有口谕，绝对不能动九千岁...可惜陛下年少气盛，受文官们蛊惑，最终还是杀了九千岁...”骆养性动作很慢，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筒，递给旁边的小太监：“万岁爷在遵化一役所展现的英明神武，所以，臣觉得这份名单是时候交给万岁爷了...”

    “名单？纪承与你什么关系？”

    “先祖故旧之后，以晋商在朝堂无孔不入的能力，如果没有我的照拂，他早死了百回。”

    “你就是纪承名单中的太如？”

    “如果没有我的安排，他兄妹又如何能顺利见到圣上？”

    “也就是说，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安排？”

    “这大明，算是完完整整交给万岁爷了！”骆养性面色平静：“你安排曹化淳拿王德化，杀韩爌，根本改变不了大明朝堂...”

    “大明根基已坏，就算是太宗再世，也无力回天...”

    “看来，你对眼下的形势，没有一点信心？”

    “外忧内串，你斗不过的，他们太强大了。”

    崇祯定了定神：“如果我有法子铲除晋商呢...”

    “纵观历朝历代，土地兼并才是一个皇朝走向覆灭的根本原因，第一，万岁爷你无法对蕃王动刀，而且你的刀也不见得比他们快，第二，士绅豪族几百年来通婚连姻，利益关系早已根深蒂固。人为财死，他们宁愿死，也不可能将自己到手的利益吐出来。”

    崇祯端起酒杯，接着放下：“添酒。”

    崇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你知道这么多，不可能一点没有想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臣日夜思索，倒是想到过一个办法...”

    “说说...”

    “但是要让大明重新活过来，却没有任何办法。”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崇祯不傻，立即反应过来，这货说的办法多半是造反！

    “一直没有找到适合当皇帝的蕃王...”骆养性带着自嘲，第一次在御书房里笑了笑。

    “指遵化一役，万岁爷英明神武，也许...能找到让大明重新焕发生机的路。”

    “如果，朕能将大明打造成一个全新的大明，你信吗？”

    “这么多年，臣真的累了，如果万岁爷能网开一面，臣请告老还乡...”

    “曹化淳，将骆养性打入天牢！”崇祯终于想明白一个问题，有时候，好人并不一定是好人，坏人也不一定是坏人。

    自己提前准备好用火枪将这货打筛子，却没想到骆养性这家伙背后竟然还做了么多事。

    弄死他，似乎不妥。

    崇祯清楚记得原本的历史，李自成农民军攻陷京城后，自己上吊死，王承恩陪吊。

    骆养性面对义军酷刑拷打，献银三万改羁押。

    清军入关后骆养性率一众锦衣卫降清。

    多尔衮命他总督天津军务，加太子太师。

    后在接待南明使臣左懋第时遭多尔衮猜忌，被革去总督职务...

    这家伙...难道是假投清？

    ...

    旷野中。

    凛冽寒风将十余骑在快马上的人血迹斑斑衣衫卷得猎猎着响。

    为首之人，正是神色仓惶的贝勒，头上散乱的金钱鼠尾巴随风飘荡。

    阿敏随王家商队进关，以商队为掩护，刺探京畿附近各地形、城内明军防务。

    大明军防卫松懈备得出乎他的意料，朝廷不发饷，将官都忙着养活自己。

    前天进入明囯京师，却意外听到明军民大肆宣扬遵化大败建奴的事。

    打仗嘛，有胜有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已将京城布防情况全部刺探清楚，招集潜进城里的细作们出城离开。

    然而，出城后却在荒野中遭到锦衣卫伏击。

    阿敏百余手下，在明狗火枪连番射击之下，竟被击杀大半。

    在手下拼死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一口气逃到这里。

    然而，噩梦并没有结束。

    锦衣卫骑兵像是疯狗一样悍不畏死，如附骨之蛆一般死死咬在身后。

    在辽东，带着手下十几大金勇士能击溃上千明狗军队。

    但是这些锦衣卫却根本不靠近，远远的用火枪射击。

    一身勇武没有用处，阿敏快气疯了，恨得牙根发痒：“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次只要能离开这里，迟早将将这些明狗斩尽杀绝...”

    从京师出来，一众手下根本没有带弓箭，无法与锦衣卫硬拼。

    只得带着手下继续向北奔逃。

    前方二十里，是预定的集结地。

    那里等着一支百余人接应他的亲兵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