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定了定神，微微一笑。伸手在棋盘上一搅，打乱了棋局。

    说年轻人啊，这世间万物，若不超脱，便如这局中棋子，不由自主。

    只有跳出棋局之外，如你我此时这般，方得逍遥啊。

    酒色财气，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

    世间轮回，万般皆苦。唯修仙入道，长生久视方可超脱。

    有多少人愿用世间种种换得长生之法。如今，入道之机就在你面前，你还要贪恋这世间种种吗？

    今日你我有缘，我依然会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堪破这梦幻泡影。

    赵昊摆摆手，说老人家，我这还没拿起来，你就劝我放下。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有啥事儿咱慢慢往开了说。我觉得你是对我有误会。

    老者从怀中拿出一物，烂烂金光发，澄澄物象生，原来是一面巴掌大小的精致铜镜。

    伸出二指一引赵昊的目光，“来来来，年轻人你且看，入我这镜花缘，许你一世平安喜乐，富贵荣华，待你堪破这红尘种种，我再与你论道。”

    赵昊顺着老者手指一看，顿觉恍惚，好像要被吸入这镜中。

    思维屏障开始示警，褪黑素过量分泌，身体的温度也在降低。

    赵昊心中暗道：“系统，给我开个虚拟机，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能给我搞什么花活儿，你也帮我盯着点。”

    旋即顺势往桌子上一趴，双目一闭，就好像进入了梦中。

    老者看着“进入睡梦中”的赵昊，微笑着捋了捋长须。

    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又看了看远处的山峦，“如此美景，当以美酒寄明月，松花何在？”说着伸出二指在桌上点了点。

    桌上出现了两只酒杯，内盛松花佳酿，别有一番滋味。

    老者又看了看四周，“有酒岂能无乐，清风何在？”亭间顿时清风徐徐，夹杂着仙乐袅袅。

    老者拈起面前的酒杯小酌了一口，将铜镜悬于面前，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以往早就见过多次，自己也是这样被师尊点化的。

    凡人的那些小心思啊，偶尔看看，还是挺有意思的。

    却说那赵昊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是一个小童，家族嫡长子。家族乃是本国世家大族，四世三公，一方豪强。

    小童儿自幼聪颖，慧心巧思，诗词典籍过目不忘，在族学之中深得老师的喜爱。

    赵昊忍不住和系统说，你看看，这才是爽文啊。我小时候考试，啥时候都是中不流的。就没考过几次第一。这也算是圆了梦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小童声名见涨。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身边的伙伴皆为世家望族子弟或是年少便显现出不凡的少年人。

    便是当朝帝王也对其颇为喜爱。

    有道是月有阴晴圆缺，未及弱冠，父母仙逝。赵昊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从逻辑考虑，还是表现的极为伤心。

    为父母守孝三年间，闭门不出，阅尽族中藏书。

    三年后，袭父爵，继封地。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

    赵昊花了两年时间，在封地内丈量土地，统计作物，计算产业，记录人口。

    此时老者眉头微挑，这家伙正值年轻气盛之时，不说娇妻美妾了，怎得连锦衣玉食都不在意，天天带着一帮人在外面风吹日晒的？

    之后几年，赵昊与其他世家大族频繁走动，也时不时的进京面圣，带一些珍奇去讨王族欢心。

    一只只的商队建立了起来，与各郡县互通有无。

    所得财货无数，为此族中新修多个银窖都存不下。

    年轻人有了钱就难免挥霍。银窖填的有多快，空的就有多快。

    这些财货被用来购买良种，雇佣工匠，兴修水利，鼓励生育。

    还招募了一批屡试不第心灰意冷的读书人到封地中教学。那帮措大们在一声声的“先生”中不知是迷失了自我还是找到了方向。

    强制封地内的孩童都要上学，但允许农忙时在家帮忙。凡上学的，家中都有奖励。

    大人农闲时，或者晚上，也可到村中学堂识字明理，管晚饭，回去还可以带两个鸡蛋。

    当然了，学什么有讲究。这些泥腿子有什么资格读那些经典呢？都是赵昊“随手”编纂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这年景，能让你认字就不错了，还挑呢？

    赵昊的奢靡让“有识之士”诟病，尤其是族中长老们。看着银窖满了又空，空了又满，这个心呐，就像坐了过山车。

    老者看到此处，有些摸不清路数。说他贪财吧，他都花出去了，说他奢靡吧，他自己没直接取用。

    这小子别是真的读圣贤书入脑了，在劝课农桑？

    此时赵昊眼前一晃，场景一变。自己与几个世家好友在府中作乐。

    赵昊忍不住吐槽，我这正修渠子呢，这几年天气不对啊，乘着冬天农闲，能干一点是一点，开春说不定就能用上。怎么还切场景呢？

    此时院外已是冬日飘雪。不过屋中生着炭火，房门开着，众人欣赏着冬日的雪景。

    一排豆蔻少女在门口伫立，遮挡着寒风，不让它扫了屋中人的雅兴。

    赵昊眼睛都直了，“系统系统，报错了，她们衣服没渲染出来。”

    系统略一停顿，回复道：“转译没问题，源文件就没有。”

    许是屋内炭火太旺，赵昊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一位绝色女子近前来，双膝跪地，抬首张口，似在等着什么。

    赵昊眉头一皱，把她拉了起来，大冬天的衣服都不穿一件，传出去让人以为我供不起呢，都给我回去裹严实了再出来。

    旁边几个这君那个子的连连夸赞赵昊体恤下人。不过这京城的玩法还是有点意思的。

    这次皇帝赏赐给赵昊的这批美人，个个国色天香不说，还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据说是年初刘党失势后那些罪官的妻女，要不怎么能凑百十来个呢。

    赵昊本来对他们也没个好脸，心里就想着自己的渠子，一听听饱读诗书，还百十来个，顿时来了兴趣。

    这不是瞌睡送枕头吗？我就喜欢这样的小美人儿，办事仔细。而且罪官妻女，她们没得选，捏圆搓扁还不是由我，嘿嘿嘿。

    赵昊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之后一段时间，赵昊在府中闭门不出，整日与这些女子呆在一起……亲自教授数术。

    “基础的我们学的差不多了，今天给大家讲讲什么是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老者看着这些，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这家伙……好男风？想要施个决儿，又有些为难。毕竟自己不好这口儿啊。

    锦衣玉食，娇妻美妾他不要，他想要干什么啊？

    时光一转已是十年。时天下大旱，蝗灾至，岁大饥，流民遍地。赵昊的封地也很难。

    但是他却非常高兴，毕竟肉戏来了。经过这几年对天气的记录和与史料的对比，早已料定有此一劫。

    灾年好拿地啊。

    你以为族中的地产，都是皇帝老儿的赏赐吗？

    现在这情况，赵昊都忍不住，不得伸伸手？

    当年那些半大小子也长的差不多了，吃了我的，不得给我回点儿啊？

    随编练甲士，组建农会，建立工作队，再次丈量田产，通过户数、劳动力数、辅以脱产士兵和学员的参数，进行一系列复杂的计算。

    分田。

    分谁的田呢？兵卒能有几亩田？泥腿子能有几亩田，更别说还有不少田都没有的佃户了。

    封地之内的田产，名义上归于族长，实际上在族中那几房手中。

    这么一搞，族中怨声载道，甚至有人提出要请陛下圣裁的。

    赵昊心很痛。陛下日理万机，你们还想拿这种小事打扰他，我得为陛下分忧啊。

    有不服的，他们豢养的门客先不说鸡鸣狗盗的质了，单是量都比不了脱产的甲士。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想抱着那一亩三分地等着被煮肉羹吗？赵昊可不想啊。

    这帮家伙到底是没掀起太多的风浪。不过远方传来消息，敌国重兵叩关。

    陛下有旨，遣赵昊带兵御敌。

    赵昊看了看地图，离这么远，陛下不会是不放心我吧。嗯，肯定不是，不然能让我带兵途经如此多的郡县吗？

    遂大手一挥，北上。

    北方的牧草养人啊，北方的骏马也是如此神俊。赵昊带着重甲步足，辎重战车出去，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只甲骑具装的劲旅。

    陛下龙颜大悦，赐婚，许公主给赵昊。

    赵昊回到封地，看了看手头的兵卒，理了理封地的政务，然后把来宣旨的内监劝了回去。

    不受。

    老者看到此处抚掌大笑，原来你是有此志向，若是开局让你要饭你又当如何应对。

    没过几日，皇帝宣赵昊进京面圣。

    有谋士谏言，不如说陛下受奸臣蛊惑，这帮朝中的虫豸，要残害忠良，正好借此清君侧。

    赵昊连连摆手，岂可如此行事。

    我们做事堂堂正正，我们的理念，不需要遮掩。

    翌日，发檄文昭告天下。

    大意是，我们听说，上古时候，人人均田土，共富贵。人王更是有德有能者居之。

    如今，天下之田皆为一家之土。吾等皆为其佃户。只是有些人田多，有些人田少罢了。

    我们辛勤劳作，起早贪黑，打了粮食得交七成上去，还得把收粮的老爷们也喂饱，到最后自己能有一成就不错了。

    实在过不下去了，老爷们心善，见不得这些，会借给你钱买种子，买粮食补那个缺儿。

    但是那个利息你们能付得起吗？最后还不是卖儿卖女卖祖田，最后一无所有，换一口吃的？

    地主阶级必须被消灭，我们要建立一个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的新世界。

    甲士东出，平定天下。

    反正这只是老者幻境中的一场游戏，赵昊也就随心顺手玩一玩。

    毕竟时间还是太短，斗争还不够充分，准备还是不足。

    新掌握的地区，抽不出多少人自己人来统治，许多地方还是得启用之前的旧人。

    就在一统天下意气风发之时，视线一转，赵昊已是一个白发苍颜的老者了。

    赵昊居于深宫之中，很少能知晓外界的事情。此时的他正在御苑之中，守着自己的一片小田地浇水。

    时不时会有内监带来宫外的消息，大臣们也会上书称颂盛世、祥瑞、丰收。

    赵昊的双眼早已模糊，看不清太远的地方。丝毫不在意泥土污了自己的龙袍，就这么赤足坐在田间歇息。

    这帮家伙，天天说什么盛世，以为自己不知晓一亩田到底能出多少粮食吗？

    时间还是不够啊，公卿门阀没有碾碎，前朝旧吏充斥朝堂，自己还是得披上这件袍子，坐上那把椅子。

    以前的“圣贤”书又被捧了起来，宣扬士大夫的勤勉好学，宣扬伦理纲常。不过好在自己写的那些小段子，他们得留着。

    看着田间出芽的幼苗，笑了。种子种下了，都出芽了。他们还能有多久？

    感受着自己大限将至，赵昊站起身来，摊开双手，面对着朝阳说道：“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哎？怎么黑屏了？”

    接到系统提示那边结束了，赵昊双目一睁，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