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收拾了一下袋子，底下都趟了不少蜜，掏了蜜回家，用装了山泉的铁盆隔水装着，再加上村子海拔高温度低一点，结了晶，刀子小心刮起来，装一个空瓶子里。

    “这还要？”

    赵婉清拎着蜜刚想走，看到李明这样子，有点奇怪，忍不住开口。

    “为啥不要？”

    “别看着结成一块块不太好看，混了糖似的，但这是纯的蜜才能的呢。”

    赵婉清看了一下说话的人，是一个手里拎着旱烟枪的大爷，这是刚才围过来看热闹的，别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这一个。

    “这得有小半斤呢！”

    “拿回家自己吃。”

    “好东西不能糟蹋了。”

    李明笑着点了点头。

    “你这人是咋回事呢？刚才不是说了全买了的么？这半罐子不是一样得卖给我们？”

    丁飒指了一下李明刮下来装罐子里的蜜。

    “这是袋子底的蜜，怕你们觉得脏，刚才就没装一起了。”

    “不嫌弃的话，我肯定愿意卖的。”

    “你们要不要？”

    李明继续刮着袋子底下的蜜，丁飒的话有点冲，装作听不见，自己做买卖和气生财，用不着计较这些。

    “这蜜我们买下来。”

    “你看看多少钱。”

    赵婉清瞪了丁飒一眼。

    丁飒吐了一下舌头，这是刚才试吃蜜的时候苦的觉得上当，一股气现在都没消，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堵气和过火了。

    “这蜂蜜是从石头洞里掏出来的。我割的时候很小心，但是难免有可能有些小的碎石屑。还是不能卖给你们。”

    李明抓了抓头发，没想到自己说了剩下来的蜜有可能脏了赵婉清还要买。

    “行！”

    “这点蜜咱们不买了！”

    “对了。”

    “刚才你说这是啥蜜来着？”

    赵婉清想了想，点了点头，没必要非得要买有可能有碎石屑的蜂蜜，丁飒刚才的话就是气话当不了真。

    “鸭脚木。”

    “鸭子的鸭、人的脚的那个脚，木头树木的木。”

    “这是山里长的一种树。”

    “你们上网查一下就知道这是啥。知道这蜜蜂为啥是苦的了！”

    李明刮下袋子里的蜂蜜装罐子里，拿了摆旁边的竹篓，拿了装着草茎的袋子出来，摆在摊子铺着厚塑料布上，装着蜂蜜的罐子搁底下。

    “这是啥？”

    “没见过。”

    丁飒看着李明拿出一袋子，小心翼翼，肯定是什么好东西，非常好奇，蹲下来，伸手扒拉了一下，全是不起眼草叶子。

    “好东西！”

    “不过，你用不上。”

    李明笑了一下，袋子里装着的确实是好东西，但男人才用得上。

    “这是啥意思？”

    “为啥我用不上？”

    “我说你这人乍了？这么小气的？刚才我说话是冲了点。但谁吃过苦的蜜不是？这不能全怪我的嘛！”

    丁飒看了李明一眼，嘴上不停，一转眼一堆话。

    “哪有的呢！”

    “你们俩刚掏钱买了我的蜂蜜。顾客就是上帝。”

    “真不是小气。是你们真的用不上。”

    “这叫仙灵脾又叫三枝九叶草。”

    “你真的是用不上。”

    李明有点哭笑不得，说的是老实话，反倒是不信。

    “走吧走吧！”

    “时间不早了！”

    “你刚才不喊着说没吃早餐的肚子饿的吗？”

    “带你去吃好吃的！别一会晚了吃不上可不关我的事。”

    赵婉清笑了一下。丁讽就这性格，说得好听点叫心直口快，说得难听点就是脑子缺根筋，她一点都不好奇袋子里的是什么，镇子周围有山，可能是某种草药之类。

    “那咱们赶紧走！”

    “对了！”

    “帅哥。”

    “这玩意我扯片叶子走了啊！”

    丁飒指了一下袋子。

    李明点了点头，仙灵脾是好东西，但一片叶子不值钱，想扯就扯。

    丁飒伸手扯了片叶子，站起来拉着赵婉清的手小跑着往前冲。

    李明看了下手机，差不多十点，镇子里的中药铺差不多开门了，麻利收拾好东西，仙灵脾和铺地上的厚塑料布全都装回竹篓，离开集市，骑上摩托车，赶去镇子东头。

    集市南边一溜子小吃摊，每一个都围了不少人，边角上一个挤的人最多，架着两上柴火大灶，热气腾腾，一个熬着羊肉羊骨羊杂，一个煮着水捞着面，十来张大小桌子，已经坐着的有二十来号，不停有人来不停有人吃饱离开，

    “我说你能不能慢点吃？！”

    “饿鬼投胎来着？”

    “吃得比男人都要豪迈！”

    赵婉清有点无奈，买完蜂蜜，带着丁飒来吃自己每一趟来集市都得吃的羊肉汤面，丁飒一开始看到就是个露天的地方挤的都是人，有点嫌弃，这一喝上汤，话都不说，低头猛吃不停。

    丁飒没理会赵婉清，吃完面条和羊肉羊杂，端起碗喝汤，一滴都不剩。

    “赵婉清。”

    “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我现在有点明白，你为啥能在这地方呆着的了。”

    “每天都有好吃的！”

    “我可是天天都吃那些垃圾食品！”

    “这羊肉羊杂羊汤真的是绝了！”

    “这面条就不用说了，我现在才知道啥叫弹牙有嚼劲！”

    “我在想着要不要再来一碗的呢？”

    丁飒看了一下旁边不远的大灶上的两口大锅。

    “行了行了！”

    “别撑破自己的肚皮了！”

    赵婉清马上摆手。丁飒一开始的时候点了一份小碗的面，三下五除二吃完又点了一份大碗。

    丁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有点撑，不能够再吃，只能够打消念头。

    “你这是在干啥的呢？”

    赵婉清吃了几口面，看到丁飒掏出手机，正在给一片叶子拍照片。

    “刚才卖蜂蜜的那小子说这东西是啥宝贝。”

    “没记着名字。”

    “不是扯了片叶子的吗？弄一个app识别一下。”

    丁飒拍完照片，一边随手发到大学的班级群里面求助问问有没人认识紧接着打开刚下载的一个专门识别各类植物的App，看看到底是啥东西。

    “那个人不是说了叫仙人皮还是仙灵脾啥的？”

    “有个名字叫三枝九叶草是不是？”

    “直接搜这个不就得了的吗？”

    赵婉清想了想，记起了名字。

    “对对对！”

    “你记得没有错，确实是这名字！”

    “刚才那小子说的没有错，确实是好东西，确实是咱们都用不上！”

    丁飒看着app上识别出来的叶子的植物名字和介绍，笑了起来。

    “啥？”

    “这什么三枝九叶草到底是啥的呢？”

    赵婉清有点莫名其妙，丁飒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古怪。

    “你自己看吧！”

    丁飒手里面拿着的手机递给了赵婉清。

    “真的假的？”

    “这不起眼的叶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淫羊藿？”

    赵婉清看了一下手机的屏幕，忍不住一声惊呼。

    “赵婉清。”

    “你喊这么大声干啥的？”

    丁飒吓了一跳。

    “我这不是没想到的嘛！”

    “这叶子看着普普通通的，似乎水沟边就能一抓一大把，谁会知道名字这么厉害的呢？”

    赵婉清脸一热，有点心虚的看了一下周围，没人理会自己，松一口气，幸亏摊子的人多，露天的又是集市，吵闹得很，要不刚才自己这一喊，丢脸大了，不管懂不懂的人，这名字一听就不正经。

    “肯定就是这玩意！”

    “难怪刚才那小子说咱们俩用不上。”

    “这是男人才用得上的东西的嘛！”

    “你看这里，说了用来和别的药材泡酒，强效得很。”

    丁飒压着声音，私下没外人只有自己和赵婉清，说话象脱缰野马，现在周围有的人，不管听不听得到，都不好意思大声。

    赵婉清点了点，刚想要开口，手里的手机一连串信息提示声响起，一看是自己和丁飒大学群，点开来。

    “哇！”

    “淫羊藿！”

    “这可是天材地宝！”

    ……

    “我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正经点？”

    “哪能说这么赤果果的名字？”

    “仙灵脾！三枝九叶草！千两金！黄连祖！”

    ……

    “南北朝时梁代医药学家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就是这名字。”

    “《中华本草》和《中药大辞典》一样是这名字！

    “咋就不正经了！？”

    ……

    “这玩意真的是好！”

    “有祛风除湿的等功效！主治慢性气管等病症！”

    ……

    “等功效？等病症？”

    “求都是啥功效和啥病症！”

    ……

    “呸！”

    “你们这些人有没有点求知欲了？”

    “不会自己上网的么？”

    ……

    “丁飒！”

    “我要两斤！”

    “不问价！”

    “地址私！”

    ……

    “我要两斤！”

    “不问价！”

    “地址私！”

    ……

    “我要两斤！”

    “不问价！”

    “地址私！”

    ……

    丁飒和赵婉清看着群里说个不停热闹得很，两个人脸红脸热。

    “丁飒。”

    “你这可咋办？”

    赵婉清看着不仅仅群里热闹，私聊一样是一条接一条，大学里的这些同学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想要要托丁飒买。

    “发群里只不过是想要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是啥。”

    “哪想得到是这东西的呢？”

    “买？”

    “想啥的呢？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咋总不能够满镇子找人的吧？”

    “真不中用的话，去买药丸子不就得了吗？”

    丁飒想都不想直摇头。

    赵婉清乐了，这话说的没有错。

    “对了！”

    “这玩意真的有这个用处的吗？”

    ……

    “谁知道的呢？”

    ……

    “本草上都这么说，应该不会错的吧？”

    ……

    赵婉清和丁飒小声说着话，吃完羊肉羊汤和面条，又逛了一会，离开集市往学校走去。

    李明骑着摩托车，半个小时后到了镇子的东头，绕了几个圈，拐进一条小巷子，找到了挂着“百草堂”牌子的中药店。

    李明支好摩托车，背上背篓，走了进去，几个人正在店里面等着看病和抓药。

    李明走到墙角边上搁下背篓，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拿了水壶一边喝水一边等。

    范德海看完了两个病人抓完了三个人的药，走到李明的面前。

    “你这小子咋来了呢？你家里不是不进山了吗？”

    范德海心里叹了一口气。李明的爷爷李大林是附近村子有名的赶山好手，经常能采到好的药材，有一次进山出了意外，打从那个时候起，再没见着李大林家里面的人来自己的药店买药材，这都已经好几年过去，想着李大林家里再没人进山，没想到李明今天来了，带着背篓，肯定是又进山，拿了山上的药材。

    “前几年确实没进山了。在外面打工的呢！”

    “我爸前些天被竹叶青咬了一口，捡回了一条命。现在在县城医院里躺着没回家。”

    “不回来哪行的呢？”

    “回来这地方除了进山，那就没法有别的赚钱的路子的了！”

    李明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子。爷爷李大林在的时候，进山采挖到的仙灵脾、灵芝和别的药材，几乎都是来这里卖，自己不仅仅认识范德海而且很熟。

    范德海手一抖。镇子周围的山头里，有的是各种毒蛇，近二十年封山，竹叶青矛头蝮这样的玩意不知道有多少，毒得很，每年来不及赶去县里医院打血清只能往自己这送的都有好几个，自己没这本事，亲眼见着走的都记不得有多少。

    “捡得了一条命算是祖坟冒青烟！”

    范德海沉默一会，叹了一口气。李明这一说，马上明白这是乍回事。竹叶青咬了，捡回一条命，再强壮的人身体几乎都垮了干不得重活，这在得地里刨食的村子，李明的老子几乎是废了，家里没了顶梁柱，李明这是回家来支撑门户，说了现在在医院里躺着，肯定是得花大钱缺大钱，地里种的刨的只够填饱肚子，赚不到钱，只能重新进山。

    “进山拿了点东西。”

    李明点了点头，老爹能捡回一条命，真的是祖坟冒青烟，手里的水壶放下，背篓里面拎着装的仙灵脾的塑料袋子出来，扯开的口子递给了范德海。很多人采了仙灵脾都是搁摊子上卖，有人买了回家自己泡酒啥的，非常常见，但是，爷爷李大林传下来的规矩，草药不能摆摊只能卖给药铺，是药三分毒，随意卖了不出事没啥，但凡出了点啥，害的不仅仅是别人，自己一样招惹一身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