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第三重之阵眼？与第二重竟完全不同。

    “此法器原是为凡人而设，战胜欲念才可通往下一重，看来帝妅女君后来将它设下禁制，变成了可敌仙妖族的利器。”萧子墨的声音混在轰隆隆的雷声里。

    光线变换中他的侧脸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柔和。

    “可能应对？”

    他勾了勾唇角：“无妨。”

    落音，转过身来，竟是将我再次抱住，在我惊愕之中，疾速冲向漩涡中心。

    分明，我是几个女孩中看起来年岁最长之人，可是此刻，却被唯一的男子保护在怀中，我的羞愧几欲盖过了肢体相触的羞耻。

    只是那雷声剧增，我刚想要抬头看落落和云妙，便被一只手遮了眼睛。

    是那只曾替我斟茶的，骨节分明的手，暖苏苏的，让我心脏发紧。

    可是还未来得及回味，便仿佛有一股火焰般的灼热感，从胸腔冲上喉咙，让我险些作呕。

    我……

    我竟想起了荼朦，在这种生死危急的关头！

    想起来那时我初初修行，最讨厌的便是飞行，别的仙家都乘着功德祥云来去自如，只有我，因没有香火，要以自身法术加持，遇上刮风下雨天，便更加自顾不暇。

    那时，荼朦便总是如此将我带着，如携小儿。

    遇到打雷时，怕晃伤了我，也是这般用手掌覆着我的眼睛。

    “云姑娘，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关切之语，我的身子却不受控制地痉挛。

    直到过了许久，雷声消失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我们从空中徐徐落下。

    扶向一旁亭柱，干呕许久。

    “姐姐，怎么了？”

    “可是被风呛到了？”

    落落与云妙皆来询问，可如此窘迫，我抚着心口尴尬摇头，幸好早饭没有多用，否则恐都不敢想此刻有多失态。

    抬眼看向身旁的萧子墨，默默逐个解开连接着我们的绳子，将水袋递来，一声不吭。

    “定是太过于折腾了，我与子墨哥哥修行多年，早已习惯，云娍你只是投林期，想来也没经历过这般大风大浪吧，怪我们思虑不周。”

    “小云妙，我给你的护身琥珀铃铛可管用？你有没有头晕，有没有哪里难受？”

    落落不停问云妙，云妙只得摇头：“管用管用，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萧子墨神情郁郁，眼眸里闪过复杂：“今日确实劳累，姑娘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先歇下吧。”

    “是啊，这韩丹国事本就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不过受人之托犯不着搭上性命啊，尽力而为吧，”落落揉了揉脖颈，“累死姑奶奶了。”

    便是各回各处。

    “姐姐，你饿不饿，我去与小猫要些吃的来。”

    虽知道云妙体内是万年精怪之魂，可外表实在天真可爱惹人怜惜，我不得不向她确认：“阿妙，你如实跟姐姐说，你可有恙？”

    我记得云姚曾受过伤，即便她们不说，我也能感觉到，从与我结契的那一刻，她们的精怪之力便受到了阻滞。

    云妙从袖里摸出一截绳扣，上面系着颗圆滚滚的云纹琥珀铃铛，叮叮作响：“阿姐不用担心，小猫大方得很，她定会护好我的，且我和阿姚从前在荒山时历过不知多少次雷劈雨灌，修行基筑而已，不成问题。”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以为阿妙最是胆怯，没想到竟这样勇敢。”我摸了摸云妙的头。

    云妙得了夸奖，满脸兴高采烈地去寻落落了。

    心绪凌乱地扶额，眼眶有些发涩。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想起过荼朦，为何这阵子会这样频繁，明明都已经快要忘记他的样子了啊。

    难道，是因为萧子墨？他们的身量差不多，面容……也有两分相像，有时甚至于从他身上，能看到他的影子。

    莫不是……他就是天帝所说过的，荼朦的灵魂碎片？

    不会的，不会有这样的巧合，这世上众生千千万，怎么会这样刚巧就遇上了。

    况且我与萧子墨，相交甚少，等韩丹之事了结，他回他的毒花谷，我与云姚云妙去往渡舸国，从此山高水远，许是再不相逢便罢了。

    想到这里，我硬是疏解心结，将自己裹到被子里，连晚饭都没有心思吃了。

    后来他们都来过，听云妙说萧子墨站在门口不曾进来。

    次日，虽仍一同在一起吃饭，这次却是真的缄默无言。

    唯一会打破此僵局的只有落落，小猫嘴叭叭讲个不停。

    吃完饭，我自觉缚起袖子与落落一同走去膳房清洗碗碟，既吃人嘴软，便只有分担劳务。

    这九重念幻化的如此逼真，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可触，落落坐在凳子上，边刷洗碗筷边哼哼着小调。

    “今日不破阵吗？”

    我手上的是萧子墨方才用过的碗，与其他人的都不同，萧子墨用的是一只纯青瓷碗，颜色嫩绿如三月春草，他只食半碗粥，且吃的儒雅讲究，碗里毫无油污，稍微一洗就净了。

    “子墨哥哥担心你吃不消，你们二人平日里都不怎么讲话，他却极是关心你的。”

    “你可还记得那时我们从毒花谷离开，遇上那龙吟兽吧，我那时以为你快要死了，回去告诉了子墨哥哥，他得知后心急如焚，在谷里遍寻数日，几乎杀灭了半座山谷的凶兽呢。”

    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做的这些，都是因为我？可那时，他不是只当我是他祭坛上的一只羔羊吗？

    “你们竟还寻我了。”

    “此番重逢，看着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每每想起当日的惨状我都想哭，云娍，能见到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叙到激动时，落落泪眼汪汪地朝我抱来，没想到这样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我只好轻轻拍她的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落落哭的一顿一顿的，抹着泪花：“我们定要平平安安地出去，谁都不能有事。”

    是啊，如今只有祈祷能从这里出去，不敢再多奢求什么，我已然把诸空陵交给了霍景，做到了力所能及，后面的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至于萧子墨，不管他是否与荼朦神魂碎片有所牵扯，以目前的了解来看，他并未真正伤害到我。

    甚至于我还需倚靠他走出九重念。

    也许是我担忧过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