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怎么这么大！

    意晗只觉得几乎是被大风送进办公楼的，一进大门，将风隔离在外，便感觉世界安静了下来。

    现在为了离外婆住的医院近些，她选择了公司和医院的中间点租房。有时候就算她起得早一些，也会舍不得去上班，而是偷偷跑去看一眼外婆。

    不过这样踩着点上班，很容易迟到。

    而且很容易遇见同样爱踩点上班的任恒鸣。自从上次在办公室里被他硬是啃了几嘴，意晗现在是对他避之不及了。

    说实话，再来两次指不定自己就被策反了。那可不行。前任还是要有前任的觉悟。

    今天比较不巧。电梯从车库上来，门一开，任恒鸣和张晓同时出现在电梯里。

    上班高峰期，电梯里人很多，意晗被人群拥入电梯里，挤到了任恒鸣和张晓身边。三个人都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不过是上三层楼的时间，今天却格外地漫长。

    到了三楼，三个人都急着脱离尴尬困境，同时往前冲。

    同时要出电梯的意晗和任恒鸣卡在门边，对视了一眼又同时让出位置，见对方不走再同时出去，进进出出两三次，意晗已经不耐烦了，一不做二不休，故作无意地踩上他的脚，抢先出了门。

    “啊！”任恒鸣措不及防，痛得怪叫一声。

    张晓见状，赶紧扶住正抬起一只脚呲牙咧嘴的的任恒鸣，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任总？”

    “啊，sorry啦。”意晗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抱歉地说。

    活该活该，略略略。这一脚早就该给你了。意晗想着，高兴地上班去了。

    当惯了老板的齐铭，还不能适应当人手下的感觉。每次商讨工作，他都习惯性地各种提意见。

    意晗是无所谓，毕竟跟齐铭认识这么久了，但是赵亦楷就不太吃得消了。

    “策划内容就还是我们运营部自己来就好。”赵亦楷听完齐铭第n个意见之后，耐着性子说。

    赵亦楷也是做惯了主管，一向是他自己拍板，连任恒鸣也不干涉他，现在通过个方案，还得齐铭指手画脚很久，他肯定是不干的。

    眼看齐铭面露难色，意晗赶紧解围：“咱俩还是以大方向为主，运营这些内容部分的交给赵经理他们去做，效率第一。”

    “运营那边人手也不够啊。”齐铭也有些无奈。

    “是吧？我也觉得……”意晗听了正想顺势再提一嘴招人的事情——

    “做不完吗？做不完我来啊。”任恒鸣打断她的话，意晗闻声惊诧地转头去看，任恒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不远处，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别人桌子上的手册。

    “你不是很忙吗？”齐铭不解。

    “谁说的？我时间大把。”任恒鸣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意晗一眼，说，“别动不动就说要招人。”

    意晗气呼呼地说：“别的部门招人你倒是大方，怎么这么偏心？”

    “别的部门确实很忙啊。”任恒鸣大方回应，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看就很欠扁。

    “我们也忙！”意晗拍了拍桌子上堆满的商家对接表，说。

    “我可以帮忙。”任恒鸣耸了耸肩，说。

    虽然意晗知道任恒鸣就是在假公济私，借着工作名义凑过来拉拢关系。但是有一说一，任恒鸣的工作效率绝对是一个顶俩。

    客户对接，他用微信分身一口气沟通几十个，一天下来，客户需求表基本上全让他搞掂了。

    给运营部提的内容建议，也都是句句中肯。

    齐铭虽然做了好几年MCN，但是他主打管理，运营估计也没有亲力亲为，做起工作来，明显力不从心。意晗作为他的搭档，对接起来也是卖力。

    任恒鸣做完了手头的工作，还非要来指导意晗，全然不管她此刻烦躁的心情，凑到她电脑前，就是一顿指手画脚。

    “要不你做吧，我累了。”意晗受不了了，鼠标一丢，直接让位。

    “有这么对老板的吗？”任恒鸣嘴上嘀咕，身体倒是诚实，往她座位上一坐就开始看她写的策划。

    意晗远远靠在了窗边，看着任恒鸣认真的侧脸，光影交错之间，倒是有一种恍惚感。

    要是自己没有因为外婆这件事回来，那么和任恒鸣这就没有纠葛了对吗？毕竟关系不比从前啊……正想着，她望了一眼窗外。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任恒鸣屁股倒是坐舒服了，意晗在窗边站了半天，脚都站麻了，头也吹麻了，就是不愿意坐到他身边的空位去。

    有了任恒鸣推动进程，工作进度条变得明朗起来，意晗工作的热情也在无形中被调动。

    这是她来公司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主动留下加班。只不过，下午在窗边站那么一会，就开始打该死的喷嚏。

    任恒鸣在办公室里静静地看着监控，看到她不停打喷嚏，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出了办公室，便开始一路关灯检查水电，直到走到运营部，剩下意晗所坐区域的灯光。

    “怎么还不下班？”任恒鸣问。

    “忙完这个。”意晗低着头工作，随口一答。

    “明天再忙，回吧，挺晚了，晚了坐不到车。”任恒鸣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没事。”她还是头也不抬地说，键盘上的手就好像在弹钢琴一样压根没停。看样子正有灵感。

    “改到哪里了？我帮你看看？”任恒鸣凑过来，一边问，一边就要接过鼠标浏览。意晗只觉得温暖的气息覆来，还带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快好了我自己来。”意晗躲开他，护住了鼠标，说。

    “我帮你做，早点下班。”任恒鸣看着她因为频繁打喷嚏而显得红红的鼻尖，蓄着薄泪的眼眶，不禁软下性子，轻柔地说。

    但凡他再显刻薄一些的资本家模样，她也不至于因为他这句体贴话而感到有些委屈难过。

    “有这心意，还不如多招两个人来帮忙。”意晗看着他说。一想到张晓今天两个新部下已经来报道了，自己却还在一个人做好几个人的活，就忍不住来气。

    “省成本。”任恒鸣毫不掩饰地说。

    “张晓和你要人你倒是大方。”意晗嘀咕道。

    正手撑着桌面低头认真看电脑屏幕的任恒鸣，听了她的话，明显愣住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销售部确实缺人。”

    “我不缺？”意晗抬头看了一眼他，无语地问。

    “你可以随便用你的老板，这还不行？”任恒鸣也低下头看着她，眼神里含着笑，说。

    “那可使唤不得。”意晗别过脸看屏幕，冷哼一声说。偏心就偏心，还说什么好听话。

    “不想和你争论。”任恒鸣叹了口气，说，“真是不识好歹。临时招几个新手，哪有我好使？到时候别气死自己。”

    “早晚都要带新人来对接，对接完了我好离职。”意晗继续忙着改方案，一边说。

    “为什么急着走？”任恒鸣却不乐意了，转过头看着她，冷冷地问，“以前不还求爷爷告奶奶的，想多做点工作吗？现在工作一多就后悔了？”

    “不一样。”意晗顿了一下，说。

    “什么不一样？”任恒鸣不依不饶。

    “反正做完手头的就走。”意晗回答得干脆，不等任恒鸣再回应，她的手机就响了。

    钟镇南。

    任恒鸣的目光迅速捕捉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备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喂，镇南。”意晗也没打算回避，一边接电话，一边继续用鼠标浏览页面。余光瞥见任恒鸣大步走开，正以为他是不是不开心了，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他——

    “啊！”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忍不住小小惊呼了一声。把电话那头的钟镇南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钟镇南在电话那头忍不住紧张地问。

    意晗还没来得及开口，关灯的始作俑者便远远地喊她：“还不快点！”

    钟镇南正开车，一听见任恒鸣的声音，忍不住坐直了起来，为了听清楚，还伸手关掉了车里音乐。

    “你干嘛？”意晗不耐烦地抱怨道。

    “你在干什么？”钟镇南警惕地眯起了眼睛，轻声问。

    “没什么，关灯了。”意晗摸索着站起来，一边说。只不过黑暗来得突然，她还不能适应屏幕光照不到的其他环境，刚离开座位就被脚边的快递盒绊了一脚。

    “关灯？”钟镇南有些疑惑，听见电话那头的声响，忍不住问。

    “办公室的灯，被人关掉了。”

    “为什么？”钟镇南又问。怎么这会儿聪明劲儿没了，一直问一直问，意晗揉了揉磕到桌边的膝盖，心想着。

    “快点，你还睡不睡了？”不等她回复，任恒鸣便在黑暗中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

    “任恒鸣！”这下可把她惹毛了。

    “你们又睡一块了？”钟镇南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此时他满心惊讶多过于其他，都不知道怎么会问出这么尴尬的话。

    “不是镇南我在加班，他关灯是想让我早点下班。”意晗赶紧解释道，只不过，好像确实很难解释。

    毕竟来之前，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复合的，这要是不解释清楚，不是打自己脸吗？

    “你不来我走了。”任恒鸣有些不耐烦地说。

    “等等！”意晗赶紧叫住他，毕竟她也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黑暗的环境里。

    “意晗，你要是害怕你就和我视频。”电话那头的钟镇南沉默了一下，说。

    “这么黑怎么视频啊……”意晗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似乎很无语地嘀咕。

    话音刚落，任恒鸣便啪地打开灯，似乎有些生气地很用力地拍开了整排灯光按钮，整个运营部和走廊的灯都亮了，有些刺眼，意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等缓过来了，意晗便恶狠狠地看着他，正要开口责怪，便看见任恒鸣脸色阴沉，大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无聊！”她也不甘示弱，挽起袖子一副势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唔。

    被摁到办公椅上的那一刻，她还没缓过神来，任恒鸣可没打算给她机会反抗，他用力地抓住她两边手臂，将她深深按到了椅子里，不等她看清楚他眼里的愤怒，便咬住了她的嘴唇。

    他的怒意如同涌入庞贝的火山岩浆，滚烫而又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侵略了她的唇舌，淹没了她的吱哇乱叫。

    好像被巨蟒缠住了一般，她只觉得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为所欲为，看着他如同书法横画收笔那般锋劲的剑眉，深深地皱出了一个川字。

    啪。

    一个几乎划破夜空般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惊醒了专注攻城略池的任恒鸣，吓到了正带着疑惑细听声响的钟镇南。

    有点用力过猛了。意晗看着任恒鸣瞬间红起来的右脸，感受到自己掌心火辣辣的痛，就知道他这耳光挨得一定很痛。

    “我可以告你性骚扰的。”她承认有些心虚，但还是先发制人，气呼呼地说。

    任恒鸣摸着自己挨了打的右脸，似乎不是很在意，相反，他勾起了嘴角，笑意看起来却很狠。

    “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春节？还是更早？”他沉默半响，这才低沉着嗓音问。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意晗皱起了眉头，问。

    “我说我没有出轨你不相信，那你说，我要怎么相信你没有无缝衔接？”任恒鸣冷笑一声，问。

    “……”意晗无语地微张着嘴半天，自己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和他对仗——

    “你们……”

    张晓正站在不远处的客服部位置上，有些惊讶和尴尬地看着他们，小声地说。

    任恒鸣赶紧放开意晗，黑着脸大步离开。

    张晓皱着眉看了意晗一眼，便赶紧跟上任恒鸣，那眼神明显是警告和不悦。

    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话，不会是觉得自己脚踏两条船吧。

    真是烦心事一件接一件。

    意晗瘫坐回座位，一抬眼看见了桌子上亮着的屏幕，显示和钟镇南的通话还未结束。

    哎。

    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