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终究还是来了。

    因为他和司玄素的渊源，数千年来他从未忤逆过司玄素的意思。

    司玄素说不准他再为难楚戈。

    如果是别的事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但楚戈要杀李元霸。

    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出手。

    司玄素只是说不准为难楚戈，却没说不能救李元霸吧？

    二者并无冲突。

    这绝不是镜明阳奉阴违，或者说是在钻司玄素话里的漏洞。

    镜明对司玄素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但他绝不能看着李元霸就此命陨。

    那样他多年的筹谋就会毁于一旦。

    镜明这一次没有说话，挡下楚戈的必杀一击后，便走到李元霸面前，将他从地里提了起来。

    转身欲走。

    “喂。”

    楚戈也十分纳闷，镜明单纯就是来救人的？

    “你来救人，总该打声招呼吧？”

    一句话都不说，也太不把楚戈放在眼里了。

    镜明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道：“你运气好，我暂时不会对你出手，但你若不识抬举，杀你只需一指。”

    楚戈顿时不服。

    还想和镜明辩上几句，却听莫问说话了。

    “他说的没错，他若真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楚戈收敛杀意，因为莫问的话他得听。

    这老头虽然大部分时间跟自己一样没着没调，但正经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无比严肃的感觉。

    镜明抬眼看向莫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原来是你。”

    莫问神经紧绷，时刻不敢松懈：“镜明大人，许久不见。”

    镜明说了一句让众人莫名其妙的话：“连你都出山了，看来他是真的。”

    “等一下.......镜明大人。”

    楚戈见镜明转头，不由自主的加上了敬语：“大人将他带走了，那这件事又该怎么说？”

    镜明知道楚戈说的是李元霸纳娶骆清幽一事。

    稍稍停顿之后说道：“我便替四皇子做这个主，你们速速离开京师，就当从未有过此事。”

    “你做.......”

    楚戈还想问镜明是否能做李元霸的主，却见莫问已经向镜明拱手道谢：“多谢镜明大人。”

    镜明朝着莫问微微点头：“莫长老，今后若无必要，尽量不要到京师来了。”

    莫问又是一拱手。

    楚戈当然知道，莫问之所以如此谦恭，是因为他自知不是镜明的对手。

    可是这姿态也未免太低了。

    心中多少是带着不爽的。

    但他更疑惑的是镜明此番前来，为何只是将李元霸带走，却没有向自己几人出手。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有镜明那般实力，今日是绝对不会纵虎归山的。

    楚戈看向莫问。

    莫问摇了摇头：“老头子我也看不懂。”

    ......

    镜明将李元霸带回天都监，亲自为其疗伤，并叮嘱道：“骆清幽之事就此作罢，还有那个楚戈，你最好不要再去招惹他。”

    李元霸微微点头。

    镜明从未用过这样不容否决的语气跟他说话，他能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但他何尝没有和楚戈一样的疑惑。

    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为何惧怕他？”

    镜明道：“我并非惧怕他们之中任何一人，而是那位出手了。”

    李元霸瞧见镜明向上面看了看，立时将报复楚戈的念头压了下去，乖巧的像一只羊羔。

    那位可不是凡人啊！

    世人只道天都监主事行迹神秘，许多高层都未曾一睹真容。

    甚至连皇帝召见都不一定会买账。

    但身为镜明爱徒的李元霸知道，那位主使绝对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镜明自称已活了四千年，早已是傲视九州的存在。

    坐镇天都监，令正邪两道威风丧胆。

    如此厉害的镜明，却不过是司玄素昔日的一名奴仆。

    头脑简单有头脑简单的好。

    李元霸很快就想通了。

    镜明不让自己招惹楚戈，那自己舍了骆清幽便是。

    大胤之盛，九州之大，美女还不多的是？

    总不能天底下所有的绝色，都和那楚戈有瓜葛吧？

    想通了这些，李元霸闭上眼睛，继续自行调息。

    ......

    镜明走出房门，便来到天都监的顶楼。

    站在门外，低声说道：“镜明前来告罪。”

    司玄素的声音传来：“你只是去救人，又不曾为难于他，何罪之有？”

    镜明虔诚的掀起衣袍，端正跪下：“我虽不曾出手，但心中却动了杀意.......”

    意思是，我刚才想杀了楚戈，虽然只是一个想法，没有付诸行动，但我知道，想也是错。

    司玄素轻叹道：“你起来吧，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跪我。”

    镜明的双腿却像是楔在了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司玄素又说道：“我时日无多了，到时候你接掌天都监，再身兼国师重权，代表大胤体面，应当早些把你骨子里的软弱剔除掉。”

    是的，镜明也有他软弱的一面，不过只是在司玄素面前。

    镜明听到司玄素说她时日无多，眉眼中尽是愁容，但很快又是无比的坚决：“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明日我便上奏圣上，起兵征伐离国。”

    司玄素没有在说话。

    镜明缓缓起身，目光重新变得冷漠。

    司玄素坐在镜前，却看不到镜中自己的容颜。

    她摸了摸蒙住眼睛的白纱，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镜明，你要学着为自己而活啊......”

    司玄素，早在上一个世代便是冠绝当世的天骄，修为通天，以至引来天劫。

    但她从始至终只用了一只手，便挡下了煌煌雷劫。

    飞升之际，却见脚下妖魔为祸。

    遂毅然舍天门不入，决定留在人间镇守妖邪。

    这样一来，她便彻底失去了永生的机会。

    天地有秩序，当一个人的实力超出这方意志的制约，便会降下天罚。

    司玄素留在人间的代价就是寿元迅速的流失。

    尽管她依旧貌若少女，但内在却已近乎腐朽。

    更是在数百年前，她已经无力支撑这副肉身，一夜之间头发雪白。

    她建立天都监的初衷，也是想在她死后由天都监继续抵御妖魔，维护人间。

    但镜明发现，京师的龙气竟然能够延缓司玄素的衰老！

    于是他才收下李元霸为徒，不计代价的为本已气数衰败的大胤再造盛世景象。

    以求龙气永存。

    此举已然是逆天而行。

    但为了司玄素，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可如今，他也未能从李元霸身上看到帝王之相。

    而司玄素也快要油尽灯枯。

    所以他才要去侵吞他国气运。

    镜明相信，只要天下一统，积攒足够的人族气运，便能为司玄素争取到天门再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