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住梅花不许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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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院子里的石榴树

    我的老家就在中原东部的一个小县城,坐火车回来转一趟公交就可以到家了,一共也就一个半小时的样子。但是自从大学离开家乡之后我却很少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寒假或者暑假太过漫长,我似乎从来没有回家的念头。

    对于家,我从小的记忆就是被父母从头照顾到脚,每天过着安静而又满足的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各种规则和束缚让我对这个家越来越感到疏远,甚至自己都无法说清楚,家里家外哪个是真实的自我,双重性格、两面生活,让外人看不透我、读不懂我、走不进我,也让自己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随着车子距离家的长度越来越小,我内心的忐忑越来越多。我有时渴望回到家里,躺在极其干净的床上,闻着被子里太阳的味道,但有时又是多么的像逃出那里,走的越远越好。

    我是在决定回家前一天才打电话给母亲的。

    “啥时候回来?”

    “明天吧,坐火车。”

    “哦,路上可慢点啊,还会有钱没有啊,没钱了吭声,给你邮寄”

    “不用了,我有钱,火车票已经买过了”

    “好,回来吧,天天想着你呢”

    通过电话,我已经感受到了母亲那急切而又渴望的心情,不论何时何地何时给她打电话,我都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各种嘘寒问暖,各种呵护体贴,这样的体验甚至让我越来越不习惯,但是我反而很习惯于给母亲打电话,而不是父亲。好像从小父亲都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个配角,每天看着父亲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讲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也和母亲一样把我当个好孩子看待,倒是弟弟好像和父亲的交流要更多一些。

    公交车沿着主干道自西向东缓缓地行驶着,随着城市的发展,路边的建筑已经和上次回来有了明显的变化,还是车子拐进到街上才深深地唤醒了我的记忆,那自而是以来的记忆。

    我平静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一点多余的思绪也没有,内心仿佛死寂的一般。直到我在路边看到了母亲和父亲那翘首以盼的张望。我冲他们挥了挥手,在解放路口下车了。

    “爸、妈,还出来接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路。”

    “那,不回来你妈会安心,来路边看几遍了”父亲平时很少多说的,也许是烈日下站久了,内心充满了各种不怨。

    “你说啥呢”母亲白了父亲一眼,“走走,外面热得很,赶紧回家”父母亲纷纷从我手里接过那一包小小的行李包,拉扯着我往路边的家属区里走,里面的第一排一户救我我家的小院子。

    “弟弟呢,还没放假吗”

    “没有,高中,你也知道,他忙的很”

    “哦,咱县高中每年也就出那个些个大学生,抓紧点好。”

    “是啊,是啊,他住学校里呢”父亲说

    一进家属区,我家院子里的石榴树就映入我的眼帘,茂密的树叶葱茏翠绿,红丢丢的石榴已经挂满枝头,我总之错过她红花满树的时候,归来时已是果实丰盈。

    母亲继续唠叨着

    “路上吃饭没有啊,快回家吃点,中午饭给你留着呢”

    “不用了,在车上吃过了”

    “那赶紧洗澡去吧,好好睡一觉,火车上累了吧”

    “不了,晚上洗澡再睡吧”

    “行啊,那来屋吧”

    我在母亲的催付和招待下来进了家门。院子里屋子里照样的整洁、干净、一切都摆放整齐,老式的空调正轰隆隆的响着,外面35度的高温背着满园的绿色和屋里凉爽的体验抛掷脑后,母亲拿来新买的拖鞋,并招呼着父亲“他爸,他爸”

    “哎哎,干啥”

    “这空调怎么不凉快啊,这是几度啊?再调调温度”

    “咋会不凉嘛,开了一上午了,26度”

    “不行,怎么感觉不凉快啊”

    母亲催促着父亲非要把空调再调低一点温度,父亲不耐烦的应付着。

    “不用了,妈,屋里已经很凉快了,你和爸都歇着吧”

    “对了,你鼻炎病好了吗,你要是怕冷就坐里屋,别让空调吹着了”

    “恁大的孩子了,你管他干啥”

    “是啊,妈,我知道冷热,你们歇着吧”

    “行,你看电视吧,给这是遥控器”

    我从母亲手里接过了遥控器放在了茶几上,父亲和母亲吵吵着出了门,在院子里不知道倒弄什么去了。

    “这南瓜汤还喝不喝,不喝我就刷锅了?”父亲端着锅

    “刷吧,没人喝”

    “那晚上吃啥啊”

    “问问川吧”母亲说着又来到了屋里,“晚上想吃啥?”

    “哦,啥都行,随便吃点,喝点粥吧”

    “行啊,喝啥粥,小米还是疙瘩汤”

    我不知道怎么选择,只记得随便应付了几句就回卧室收拾行李去了,父亲和母亲在外面叮叮当当的收拾了一通,又好像在扒扒捡捡找菜、找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家里我变得不想说话,在屋里看看这看看那,虽然无所事事,但是可以在屋里待上一天。

    我把随身的衣服收拾收拾放进了放进了衣柜,也许是离家太久了,诺达的衣柜里一摞一摞整齐的码放着父母的衣服,竟然好像没有了我的位置。

    “妈,这石榴树结这么多果子啊”

    “一开始更多呢,不知道为啥,这果子总是掉,还掉了不少呢”

    “哦,现在树上的也不少啊,你看红彤彤的,老远就看见了”

    “春天花开的才多呢,满树满树的,上次电视台的从这里过还说要拍下来呢”

    “这有啥好拍的”

    “那个男的说,你看这家的石榴树开的花儿过好啊,密密麻麻的,你把它拍下来吧”

    “哦,记者也是没事干了,来拍我们家的石榴花”

    “花儿都落了,落的有一半差不过,如果都结果了,这树都承受不住了”

    “是啊,记得大一我爸刚栽上这棵石榴树,那时候才扫把把儿那么粗细,现在三四年都有碗粗了”我和母亲在院子里有一言没一言的随便拉着话,父亲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着刚从门口菜园子里摘的青椒和丝瓜。

    “晚上炒个丝瓜,煮面汤,行不行”

    “行,咋弄都行,馒头多热几个啊,今天人多”母亲一边嘱咐着父亲,一边也随着进了厨房。

    “快没有气儿了,估计这两天就要换气罐了”

    “耶,是啊,还有几个馒头?要是明天蒸馍,估计明天下午就要换气了”

    我听见父母在厨房说话就进来了,“我来掂掂”我顺手抬起来了气罐,果然已经很轻了,“在哪里换气啊现在”

    “还是要去北街管道公司的营业部”母亲说

    “我记得不是可以送过来吗”

    “送过来要多加二十块呢,我和你爸反正闲着也没事,一般都是去换,除非着急用才让送过来”

    “哦,明天看吧,我爸上班也忙,明天我拉过去换了得了”

    “你去干啥,我自己去就行了”母亲总是觉得我还是小孩子,舍不得用我干一点事。

    “这有啥,换个气嘛”

    “哦,我家养的大学生,就是要干这些粗活啊?”母亲的一句话竟然让我不知如何应答,也许自始至终我都是他们心中的乖孩子,就好像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父亲带着我专门坐公交把姑姑、叔叔、舅舅家逛了一圈一样,尽管是个很普通的二本学校,但是“大学生”这几个字已经让父母亲高兴的不行不行的了,就是开学那天父亲专门找单位借车,司机硬是把我送到了学校,又送到了新校区,那天父母亲脸上的笑是那么的真挚那么的灿烂。

    晚上父亲炒了丝瓜、拍了个黄瓜,不知道什么还在外面买了一盘小鸡翅,

    “来吃,你弟弟在家可喜欢吃这个了”父亲招呼着我,母亲把碗筷递到我手里,我只需要坐在那里等吃等喝就可以了。

    我们家的饭菜一直都很清淡,荤菜很好,只有过年的时候父亲才喜欢多蒸点扣碗。像今天竟然还有炸鸡翅已经是很特殊的礼遇了。

    我拿起来一个馒头、夹了一筷子黄瓜就往嘴里塞,说实话,在火车上吃了一碗泡面,都晚饭的时候还真有点饿了。

    “给,吃这个馒头,这个新鲜,你那个是昨天已经热过的,不好了”

    母亲从我手里夺走了刚咬了一口的馒头,非要把那个她认为好的馒头塞给我。

    “都一样,有啥换的嘛”父亲在一边唠叨着

    “吖,咋会一样嘛,那个是昨天热过的,今天就不好吃了”

    “好了好了,不都一样吃嘛”我不喜欢父亲总是用命令、指示、责备甚至埋怨的口气对父亲说话,一直以来也又显得那么无能为力,这似乎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我无力改变,也不曾想过要去改变。

    “奶奶今年轮到谁家了?”我在吃饭的间隙问了一声。

    “你奶啊,今年在你二爸家”父亲说

    “哦,那不是明天龙抬头该来我家了嘛”我念着时间

    “是啊,你奶身体越来越不好,现在你大姑经常还不是要来伺候着”母亲在一旁说,她并没有动筷子,看着我在一口一口的吃饭。

    “你怎么不吃啊?”我问

    “汤有点热,我让凉凉,你们先吃”

    “吃鸡翅,来,这个好吃”我顺手给母亲夹了一筷子,结果又被母亲夹了回来

    “你吃,我不爱吃这个,油腻腻的,流海喝你爸喜欢吃”母亲确实不喜欢吃任何油腻的东西,从来都是清汤寡水的,“你们都不在家,我和你爸平时就吃些菜园子里种的青菜,有时候切点咸菜”

    “平时要吃好点,年纪越来越大了,营养要跟上。”我劝慰着母亲,也嘱咐着父亲。

    “难得老来瘦,我和你妈身体都还可以,你吃吧,不管她”父亲如是说。

    简单的晚饭过后,父亲在院子里洗碗刷锅去了,母亲在一旁帮忙搭手,我把餐桌收拾了,拖了地就坐下来了。

    天气预报过后父母亲约着去街角看戏去了,我就准备冲澡洗漱,母亲已经把浴巾和洗漱用品都给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