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1980年8月下旬

    进入夏天农忙的后半段——秋种，家家户户齐上阵，此时的秋种方式还是比较原始的，先选一块田作秧田，撒种育秧苗，等开始要插秧的时候，就要分成两拨人，一拨人拔秧苗，另一拨人插秧，因为拔秧苗的工作强度不大，就是需要在太阳下暴晒，所以很多家里的小孩子都要上场，农家孩子没那么娇贵，晒个太阳没啥，只需要注意别中暑就行。

    董利军虽然年纪还小，可是个子长得高大，加上自己也认为来外婆家不干点农活，实在对不起外公外婆对自己的关爱，所以就硬生生和大人一起下了秧田，拔秧苗也没有多少技巧，秧苗码齐别捆太松就行，太阳暴晒就用草帽遮挡一下，一个小时下来倒是不觉得累，就是需要一直双脚齐肩站在秧田，弯腰俯身有点像早上练功的站马步，秧田的泥巴很细腻，莲池村的水田都是多年的熟田，田里的泥呈灰褐色，粘性很强，只要重心稳，董利尔甚至能倾斜30度不倒，这倒是一个比较好的练功方法，中国武术来源于中华文明，董利尔设置觉得这个站马步都有可能脱胎于拔秧苗，还有插秧的动作也类似，于是就在拔秧苗的时候不停的找马步的感觉，双脚踩到秧田的泥中，被泥紧紧包裹，如同根生在大地上一般，身体不停变换重心拨秧苗，再配合站马步的口诀控制力量和呼吸，竟然出奇的舒服，体内气息流转如大江大河一般奔流不息，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这段时间在外婆家，不太方便练武，只是偶尔偷空找个没人的地方走上一趟，加上这段时间整天想着如何偷严氏一族的家，更加没有好好练了，现在事情算告一段落了，刚好通过拔秧苗的时间偷偷补回来，凭感觉，董利尔觉得自己这样练习的收获不会小。

    一个上午下来，董利军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神清气爽，都有点舍不得离开田里了，回家的路上，小姨边走边夸董利军，

    “军军第一次拔秧，做得有模有样的，一个上午拔的秧不比我少，真可以啊！”

    董利军很喜欢小姨，自己兄弟姐妹四个，后面两个是小姨带的，尤其是现实世界里的自己，小姨带了自己三四年，可惜她读书没读好，读完初中就辍学了，后来嫁人在生孩子上吃了不少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改变一下小姨的命运。

    老爹和一众大人上午是插秧，不知道董利尔的情况，听小姨这么一说，纷纷来了兴趣，

    “军军，拔秧不辛苦吗，下午姨父教你怎么更快地拔秧。”

    “军军，你下田拔秧，没有蚂蝗咬你吗？”

    说到蚂蝗，董利军倒是有点怵它，这东西咬人吸血没感觉，无声无息就吸附在脚上，吸饱人血后，鼓胀成一个球一样，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现实世界的记忆中，没少被大人拿这个吓唬自己，关键是这个东西无声无息不好防备，董利军连忙前后左右看看自己的脚和小腿，确认没有蚂蝗吸附在上面才放下心来。

    前面两条田埂小路汇合，再过去就是一条石板横跨村后小溪，从另一条田埂小路上走来一行人，估计也是准备中午回家吃饭，董世文看见大舅舅在村尾的小溪里洗脚，远远地就出声，

    “建平哥哥，田都差不多都插好秧了吧？”

    大舅舅也看到来人是谁了，起身打招呼，

    “差不多了，我家里人口不多，田也少，做起来也快。”

    这倒是实话，大舅舅考上大学后就成了非农户口，包产到户后的分田就不再给大舅舅分田了，所以家里就四个大人两个小孩有田，总计不超过7亩田。大舅舅在一行人中看到了董利军，看样子也是从田里干活回来，就是不知道是在玩还是在干活，就出声问：

    “军军，你小小年纪，也下田啊，没有被蚂蝗咬到吧？”

    果然，这会农村的大人都会用蚂蝗吓小孩，没等董利军回答，小姨先开口回答了，

    “建平哥哥，军军可厉害了，和我们一起拔秧苗，一个上午干得和我们一样多！”

    大舅舅越发喜欢董利军，同时也对严茵茵夫妻俩更加欣赏，真是会教小孩，这么小的孩子就让帮着干农活，小孩子也愿意干，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城市户口，平日里没干过农活的，能听大人话，吃这份苦，估计这家的孩子长大后都有出息。看见董利军慢慢走过来，大舅舅从小溪里上岸坐到一旁的石头上，招手让董利军过去，严茵茵连忙简单地给董利军洗一下脚，让董利军过去。

    此时又有不少人从田里往这边走，都是中午回家吃饭的，董利军来到大舅舅身边，先叫了一声

    “大舅舅好！”，

    在内心里，董利军对这个大舅舅是很敬重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想好给这位母族读书第一人带来何种臂助，大舅舅拉着董利军坐在身旁，问起看自己给的大学课本情况，

    “军军，你现在帮外公外婆干农活，大舅舅给你的书买看完吧？”

    董利军估计大舅舅会问这个，还好，书早已看完，其实现在国内这些教材要么很老旧，要么就是从国外翻译过来的介绍性质的资料，对于现实世界计算机网络专业毕业的自己来说，可以说有碾压式优势，可是眼前这位是何等聪明的人，自己可不能露出什么马脚被怀疑，可是又想和这位大舅舅说点什么，毕竟眼前这位应该算是这个时代国内走在计算机行业最前沿的人，自己不能说让他走在世界前列，但是起码让他能够走在国内很多人的前列，并且让国内计算机行业前少走一些弯路，少调进一些坑，还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只是一直没有想好说什么，因为实在有太多的要说了，在这个领域中国人吃的亏，走的弯路太多太多。

    “舅舅，书我已经全部看完了，这些都是介绍一些比较简单的理论知识和国外以前的一些初级应用，比较容易理解。”

    董利军没想好和大舅说哪一方面的东西，就先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感想，当然这就是几本书的真实情况，大舅是到了大二、大三才有这个感觉，原因很简单，刚开始的时候知识面太窄，后来了解得多了，自然就会觉得前面很浅显，但是细细品味后会发现，这和中国大学以前的教学方法是有不同的，这几本书会有些案例的讲解，尤其是介绍性的东西，更多不是传授理论而是引起兴趣

    “你第一次看就有这种感觉，是不是以前就了解过计算机相关的知识啊？”

    董利尔心中一颤，果然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一样，在他们面前稍有不慎就有暴露的风险，还好是自己舅舅

    “舅舅，我以前没有了解过计算机相关的知识，就是觉得里面介绍的一些有趣的东西很有意思，能吸引我去学习，我想计算机是这么厉害的一门科学，哪能这么简单啊，高深复杂的东西不太可能讲得很有意思又容易懂，那我觉得有趣的东西就应该是比较简单的东西了，所以我才觉得这几本书应该讲的都是比较简单的理论和有趣的应用，目的就是激发看书的人对它的兴趣。”

    为了解释，董利军说了一大通，试图让大舅的注意力不要放在自己对计算机知识的认知深度上，然而大舅的话再次让董利军石化了

    “军军，看不出来，你的眼光这么犀利，一下子就发现了外国和我们国内教育的不同点了，外国教育，尤其是一些学科的入门教育，首先要做的就是激发学生的兴趣，就像我们有几个老教授，都是当年出国留学回来的，上他们的课就很有意思，他们会想很多办法在你第一次上他的课时，快速让你着迷，按他们的说法就是，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好吧，在聪明人面前掩饰就等于自曝，董利尔决定不解释了，说多错多，自己一个普通人，绝对是玩不过这些聪明人的，穿越这种东西无非就是多了一个很厉害的BUFF而已，但是千万别以为有了这个就天下无敌了，希腊神话里的那个安泰俄斯有神力，可是还是被赫拉克勒斯屏蔽了大地母亲这个BUFF后给弄死了，所以说自己还是要小心谨慎，拿着BUFF锦衣夜行才是生存之道。

    大舅见董利军没有继续说话，就问这位天才儿童

    “你看完这几本书后，对计算机的未来有什么期许吗？随便说，就当是在幻想未来了！”

    大舅你太看得起我了，董利军实在不太敢说了，自己知识体系加工后说出来的内容一定会暴露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眼前大舅自己又非常想拉紧与自己的关系，该怎么说才能既让大舅更看重自己又不怀疑自己呢，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命题

    “舅舅，我就...就...胡乱说一下我的幻想，就从书中的知识来推测，现在所有的机械未来估计都会被计算机替代，起码是会加入计算技术到里面，如果到了这一步，那这些计算机就能把这个世界同质化，也就是计算机化，到那个时候就能使用同一个方式与世界所有的东西打交道了，就是计算机操作，这就是我现在想到。”

    董利军不敢说互联网，就弱化一下，称之为计算机操作，人通过各种计算机操作方式，借助互联网能与全世界计算机打交道，自己这么说也没毛病。

    大舅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拍拍董利军的肩膀笑了

    “军军果然是我严家麒麟子，你的想法的确很有见地，世界计算机化，我听我的一位教授讲过，国外有一种计算机的通讯叫计算机网络，可以把很多计算机连接起来，形成一张大网，能实现远程控制，有了这个网络，就能把计算机化的世界连接起来，啧啧，想起来就神往！”

    到此时，董利军确认了第一个自己要传递给大舅的超时代信息，互联网根服务器，虽然这样做了估计很大可能也无法改变梦境中的世界的状况，可是通过这个能让大舅获得一块敲门砖，一个在行业和国家层面话语权的基石，想到这里，董利军开口了

    “大舅，你说的在这个网络是不是就是连接所有计算机的？”

    大舅略微思索了一下后轻轻点头，董利军继续

    “如果是连接所有计算机的，那么是不是每台计算机都必须有个地址，这个地址和我们寄信的地址是不是差不多一个意思？”

    大舅再次思索片刻，然后缓缓点头，董利军接着说

    “这个地址要怎么样才能看得懂？要人看得懂吗，还是只需要计算机看得懂就行了？这个地址又是谁给它的呢？”

    大舅石化了，那位教授没有说那么清晰，就是提到了计算机网络可以连接很多计算机，如果以后所有计算机都连到一个网络里，那么刚才自家这位天才外甥提及的问题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地址问题了，那将是话语权的问题了，是未来极有可能出现的计算机网络世界里的话语权，谁给计算机网络世界的地址建立规则，谁就有计算机网络世界的最大话语权，而当前的现实问题就是这个话语权极有可能会掌握在老美手里，谁让人家最早弄出了计算机和计算机网络呢，可是这样以来中国怎么办？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可以说是当时最尖端的人才，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刚经历的动荡年代的洗礼，国门打开看到外面的日新月异，相当多的人非常迫切地希望追赶，奈何当时国家基础太薄弱了，一代人只能默默无闻把青春奉献给了为国家打基础中，也有一部分人出国后选择在国外深造学习，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怕是不少都多少存有为国留有用之身的意思，当然也有不少人放弃了理想和希望彻底沦落，其中尤其以文人占多数，诸如很多所谓的新派诗人，拿着国外的思想糟粕在国内荼毒，国家还没法对这些人说什么，国家落后啊。

    大舅就是其中希望奋起直追的一员，此时他还没有出国，更多的则是对国家落后的惶恐，未来计算机网络话语权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要或者说已经落到最大的敌人手里，能不着急吗，于是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尽快回校和教授反馈这个事情，起码让国家提前做点事情，打定主意后，大舅又转头看向外甥，这个孩子真是天纵英才，一眼就能看出关键节点，小小年纪就又如此眼界，不行，放在家乡这个偏僻的地方太浪费了，自己一定要和妹夫好好聊一下，当下轻轻摸了一下董利军的头，起身对还在小溪里洗脚的董世文说

    “世文妹夫，中午吃完饭后有空吗？我去找你说点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董世文不知道什么情况，听大舅哥喊自己，说有事情找自己，也没有在意，满口答应了下来，大舅又觉得事关重大，还得把大妹也叫上，于是又对严茵茵说

    “大妹妹，事情和你们两都有关系，到时候你也一起吧。”

    严茵茵此时正在给董秀洗身上的泥点子，听大哥和自己说话，说有事情找自己和丈夫，隐约猜到和大儿子有关，就干脆地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