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

    马上就是中考了，作为毕业班的老师，何、万两位最近把更多心思放在教学上，毕竟这才是他们本职工作，这个年代，教职员工基本上都是非常爱岗敬业的，毕业班周六、周日补课更是常事，补课费？想多了，不存在的！老师心心念念的就是让学生考出好成绩，走出农村到更精彩的舞台实现自己的价值，这个时候也真的是有大量通过读书实现寒门出贵子的。

    吴、张两位因为教的不是毕业班，对于董利军的教学没放松，按理说有两位老师心思没放在自己身上可以轻松一些，可实际上负担更重了！自从吴老师给何、万两位出了一个刷题的招以后，董利军每天都会领到至少两张卷子，一张物理一张化学，而且是和初三毕业班同步的卷子，敢情两位老师印卷子的时候都会多印一份，反正都是自己手工刻蜡版，手工油墨印刷，用何老师的话就是，搂草打兔子，而且还增加了两门功课的实验作业，何老师更过分，要求董利军自己做实验，自己写实验报告，对于做卷子，董利军倒是不怎么害怕，刷题而已，以自己现在的水平，一张卷子三四十分钟就可以搞定，而且基本上都是满分，就是做实验有点耗时间，而且还要写实验报告，得花点功夫，可这下把初三的学生给得得罪了。

    何、万两位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私底下教董利军不太合适，还有一些遮遮掩掩，后来发现董利军如此妖孽，干脆不掩饰了，用吴老师的话说就是“土埋珍珠，难掩光芒”，暴露是迟早的事，在给初三学生讲解测试试卷的时候，讲到一些有点难度的题时，时不时就会来一句

    “整套卷子难度一般，有的人三四十分钟能得满分，有的人九十分钟却只得三四十分，差距啊！”

    一度让初三的学生对老师话中第一个“有的人”很好奇，纷纷打听这个“有的人”是何方妖孽？尤其是几个物理化学成绩冒尖的同学，更是想向这位“有的人”请教请教，可打听来打听去，最后目标锁定在天天和自己一起在操场晨练的董利军身上，看着虽身形挺拔却一脸稚气的董利军，所有的学生都沉默了，这还能说什么？在学校待了三年，多少知道一点董利军的情况，对比一下，感觉自己多活了这八九年，简直...简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强烈的耻辱感让不少初三学生开始废寝忘食地学习，还就不信了，学不过你这个毛孩子！

    这个年代大部分农村家庭都比较困难，学生们都知道家里供一个读书的有多不容易，所以学习的积极性都很高，只是受限于农村的学校条件，教育水平相对于城市会差一些。何、万二位老师也发现，自己这个刺激好像还挺有效果的，干脆就彻底不装了，讲试题时的口头禅就变了

    “这套卷子难度一般，我徒弟花三四十分钟能得满分，大家都往这个标准靠一靠，中考基本就稳了！”

    妥妥的给董利军拉仇恨，一度让董利军每天晨练都能收到满满一操场的怨念，不少学习成绩比较拔尖的学生不信邪，在物理化学的学习上更是挑灯夜战，教导处的蔡主任在晚上熄灯后巡视寝室的时候发现，有些学生偷偷的在寝室靠窗的地方，就着走廊里微弱的灯光背、记物理化学知识点，这个年代可是特别提倡刻苦用功的，蔡主任由衷地夸赞这些学生几句，同时提醒注意保护眼睛，不要影响其他的同学休息，然后就没说什么了，又在第二天让人把走廊的灯换成了大瓦数的灯泡，这分明就是正向激励呀！

    有人会说好好学习更需要充足睡眠啥的，不至于！开什么玩笑？寄宿生每天晚上十点熄灯，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一天睡八个半小时，中午还可以午睡一个多小时，比现在中学生睡的时间多多了。

    老师的激励让学生们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发展到后来，教其他科的老师发现这几个平日学习勤奋的学生，竟然在自己课堂上做物理化学题！这不能忍呐，毕业班考试，各科成绩是要全县排名的，到时候会影响各课老师的考核，事情终于搞大了，被捅到了李校长那里。

    和董世文的私教不错的李校长知道董利尔的事情，吴、张、何、万四位老师在教董利军的事情，李校长也是知道的，按理说有些不合规，但是这几位老师在教学上并没有懈怠，用的都是工作之余的时间，而且李校长本人也是老师出身，平日里还兼着教学任务，也很想知道天才到底有多厉害，加上董世文的面子，李校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这个事情被拿出来说事了，那就必须得过问一下了。

    在李校长的办公室，何、万二位表示自己很无辜，自己就是在课堂里说了几句刺激学生的话，可那都是想让学生更努力学习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干，是学生受了刺激自行这么干的，弄清楚情况以后，李校长也觉得两位老师没做错什么，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就需要学校来正确引导了。

    当天晚上李校长拍板，晚上九点半下自习以后，初三两个班教室，留一个班教室延长一个小时不熄灯，想要学习的可以自己去，到了晚上十点半，必须回寝室休息，而且不允许吵到同寝室其他人，同时严禁在上课时学习其他科，算是将各方都照顾到了，而寝室走廊里刚换上不久的大瓦数灯泡又被换上了小瓦数的灯泡，可还是有老师不太满意！为什么呢？何、万两位老师违规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啊！没看见吗？在课堂上动不动就挥舞着徒弟做的卷子来刺激学生，学生们都被激得嗷嗷叫，学物理用功得不要不要的，其他课的老师还怎么玩，拿天才来刺激普通学生，妥妥的降维打击，用现在的话说，这就是不讲武德！

    有人只会抱怨，可有的人却是已想到解决方案了，初三教语文和英语的老师商量了一下，找到吴、张两位，想试探一下可不可以复制何、万两位老师的套路，吴老师有些犹豫，但是也不好拒绝，就让他们去找严茵茵，当一行人进了到严茵茵家里时，看到教初三数学的徐老师正拿着一张卷子和严茵茵在说什么，看来聪明人不止两个。

    吴老师知道董利军现在只学了小学的数学知识，徐老师拿初三的数学卷子让董利军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严茵茵也有些头大，都是同事，以自己一向来的行事风格，直接拒绝不太好，于是准备拿董利军作挡箭牌，这小子应该不会找事做，在众人灼热的目光注视下，董利军毫不怯场

    “各位叔叔，我都试试吧，但是我就是一个孩子，做得不好可不能怪我哟，请大家把卷子给我，我做完后再给你们送过去批改。”

    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严茵茵只能言“禁”于此了，讪讪笑着送几位老师出门，心里暗自腹诽“倒霉孩子，净给我找事做！”董利军也是想试试自己的水平，虽然吴、张二位老师才教自己不久，老娘也只教了小学的数学知识，可是经过这段时间，在现实世界里自己可是重新拾起了很多知识，这次就当测试一下水平了，等老娘送几位老师出门，就立即铺开试卷开动，送完人进门的严茵茵见儿子已经在专心做试卷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也不好打扰，拉起在一旁吭哧吭哧做题的董俪到自己办公桌上来做题，以免吵到董利军。

    一个下午，董利军花了四十分钟做完所有会做的数学试卷，还好，满分100分得72分，花了四十分钟做语文，除了作文没写，满分70分得了61分，花了四十分钟做英语试卷，同样后面作文没写，满分85分也得了72分，批改完试卷后，三位初三的老师一致的啧啧称奇，这成绩，拿到班上起码都是一个中等偏上的水平，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当着董利军的面恭维了严、吴、张三人几句，又狠狠夸奖了董利军几句后，心满意足地拿着董利军的试卷走了。

    看着走远的三位初三的老师，吴、张二位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平静的神情，一个摸摸董利军的头，一个拍拍董利军的肩，与严茵茵打了个招呼就走了，等拐过转角严茵茵看不见的时候，张老师伸手一把搭上吴老师的肩膀，伸出三根手指在他身前挥舞，兴奋之情难以抑制

    “吴老师，我们真的遇到了一个天才，我们才教了三个月，三个月啊！”

    吴老师则是强压兴奋，语气平缓地一字一顿说出几个字

    “你才知道他是个天才吗？”

    张老师挥拳表示同意

    “是的，他就是个天才，我终于体会到你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了，就是那个什么什么三乐也，真是太高兴了！”

    吴老师替他纠正那句话

    “是孟子说的‘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语气虽然平缓，但尽显傲娇之气。

    在家里，严茵茵看着董利军应该是强自镇定的脸，心里波涛汹涌，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初中数学的，自己明明只教了小学的知识，看来这小子在自己面前不老实了，小小年纪就在父母面前耍花招，要不是今天露出马脚，自己还不知道要被他瞒到什么时候，合着自己每天教他的东西早就会了，自己还每天累死累活出题给他做，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想到这里严茵茵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拉过董利军，朝着屁股蛋子就来了几巴掌，力量很小，单纯就是泄一下愤而已。

    老娘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哪怕是怒急了也就是声音比较大而已，今天这几巴掌把董利军打懵了，按照自己的设想，老娘一定会让自己解释的，应对的说辞自己都已经想好了，可老娘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动手，印象中是老爹的招数，老娘基本上不怎么动手打人的，一旁的董俪也看呆了，虽然哥哥这段时间把自己压榨得很厉害，可是还是很疼爱哥哥的，见老妈动手打哥哥，连忙跳起来扯住老娘的手，还一边高声呼救

    “婆婆快来呀！妈妈打哥哥了！”

    严茵茵看着拉住自己的小女儿，不由得又笑起来了，外婆也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问什么情况，严茵茵有点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对自己老娘倾诉了一通，外婆听完才知道是这回事，可向来疼董利军的外婆，完全没原则地回护董利军

    “孩子自己学得超了，说明孩子聪明，这是好事，你还打他，哪有这样当娘的，你今天为这事打他，那他以后更不和你说了。”

    然后拉过董利军，伸手揉了揉屁股问还疼不疼，董利军这才意识到老娘的想法，也是自己当了父母后才能理解的心思，孩子的情况做父母的都想尽可能地多了解，这样才能给孩子安排后面的发展道路，自己今天想着测试自己的水平，把这事给忽略了，看来自己还是思虑不周啊，当即给老妈道歉

    “妈妈，对不起，我没想骗你，就是在家里翻了一下初中的数学课本，没怎么学，就没有告诉你，以后我一定有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你不要生气了！”

    刚向自己娘倾诉了自己心中的委屈，已宣泄完自己的情绪，严茵茵也有些后悔打孩子，听到董利军的道歉，严茵茵蹲下来搂住董利军，一只手在董利军屁股上揉了几下，又搂住一旁的董俪柔声道歉

    “对不起，妈妈不应该打人，今天吓到你们了，以后有事情不要瞒着家里人，知不知道！”

    董利军和董俪一齐点头应是，一场小小的风波算是烟消云散了。

    晚饭后，老娘没有再教小学的数学知识，拿出初中三年的课本放到董利军面前，让董利军确认学到哪里了，这回董利军不再隐瞒了，直接拿起初三下学期的课本给老娘

    “我已经开始学这本了，但是前面的一些知识点掌握的有些不牢靠，下午做试卷的时候发现还是有些知识点在灵活运用上有问题”

    听到儿子已经开始学初三下学期的课本了，严茵茵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你说的“翻了一下初中的数学课本”？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小子，好在他还没有完全掌握所有的初中数学知识，否则自己这个优秀初中数学老师很快就要教不了他了，有必要未雨绸缪了，真是要为这个臭小子操碎了心，当即抽出一本初一的数学习题册放到董利军前面，一狠心丢出一句

    “今天完成所有大题”

    没等董利军说话就走开了，望着厚厚一本习题册，董利军直咽口水，老娘这是下死手啊，慢慢拿起习题册拨弄一下书页，心中惆怅，这时老爹从外面进来，估计是领了老娘的任务，监督自己老实做题，望着老爹看向自己有些戏谑的笑容，董利军决定要大逆不道了

    “哼，我不好过，你也不能好过”

    心念一动，一旁摇篮里的董利尔立马传出响天彻地的哭声，闻着老爹身上的烟味就知道，这是在外面刚抽完饭后一根烟回来，那就别怪儿子“不孝”了，接着就看见老娘疾步走进屋内，一边开怼老爹抽烟的事，一边抱起董利尔哄，老爹见势不妙，骂了一句董利尔孽障，就逃也似的出了门，董利军感到心里平衡了，低头翻开习题本开干。

    六月下旬，学校要放暑假了，老师们纷纷打包准备回家，董利军则收到了沉甸甸的暑假作业，吴老师丢给董利军的是四书五经里的四书之二《论语》、《孟子》，也是他读私塾时的课本，已经教过一遍了，字都认识了，要求在暑假读到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否则开学的时候每天多写两张小篆。

    张老师比较绅士，把两本大部头字典给了董利军，要求不高，各六百个单词以及短语什么的，倒是没提完不成有什么惩罚，估计张老师是认为天才不需要用惩罚来鞭策。

    何、万两位估计是商量好了，各丢给董利军一本高一课本和习题册，暑假任务——自学高一课程，就没有下文了，两位老师真是有心了！

    董利军抱着堆起来差不多有自己头那么高的书本回到家中，董世文边笑边跟董利军开起了玩笑

    “哎呀，我们家的文曲星这是带了一堆宝贝回来了！”

    严茵茵帮忙接过董利军手中的书放到桌子上，转身拿过两本书放在最上面，董利军一看傻眼了，一本高一上学期数学，一本同步习题册，看来自己这个暑假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