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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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兵败遇良人

    烈日当空,无情地灼烧着广阔无垠的大地。酷热之下,即使是朱延军这般严格也不得不让军训的山贼们躲进山寨,集体热晕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卧龙岗只剩一人仍在挥枪破空,浑身大汗淋漓,伴随着踏步前刺,转首旋腰,回马一枪,滴滴汗水洒落进土地。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小伙,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在阳光闪耀的加持之下展示他的猿臂蛇腰,引得卧龙岗上的大妈们群群围观叫好,而大爷们直喊不要脸。

    外界纷扰,王佰山充耳不闻,在郭藏真几次挑衅之下的磨砺后,王佰山已经熟练地将闭目塞听运用得炉火纯青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唯一的敌人就是长着那张可恶的胡子脸的郭藏真。

    王家十八枪,是当年朱延军的父亲横扫江湖,创立远风镖局的根本所在。十八招式,拆开每招都有一招制敌的威力,结合起来连招更是有无穷极的变化。这十八招是王佰山从小练到大的招数,早已烂熟于心,更有来自将枪法发挥得出神入化父亲的谆谆教导。每一招的心法用意何在,面对什么样的情形该如何配招,虽说还达不到父亲那个境界,但也能得心应手。

    可是就算这样,王佰山在脑海中的演练,无论自己如何出招,总是敌不过那个山贼老大。自从王佰山出门闯荡江湖,两次遇见郭藏真,两次都在他手下走不过一回合,这种打击太大了,换一般人早已心灰意冷了,是那堪比杀父毁家之仇,才能支撑着他一直不服输。

    即使嘴上各种不服,但在心底里,王佰山无论百般挣扎,也打不过仅仅只是心魔的郭藏真。他这些天一直不断地演练王家十八枪,就是要出那无穷无尽的变化之中找到一种可以击败郭藏真的招式。

    杨子健作为长辈看着自家后生逐渐有魔怔的迹象,估计还没有探索出必胜之法,王佰山就要疯了,不得不把他抓过来,告诫这样下去并不是好事。

    “杨叔,那我该怎么办,不这样我就会胡思乱想,在想我活着有啥意义,眼睁睁地看着逼死我父亲,毁掉我家业的罪魁祸首在这逍遥自在,我不孝,我愧为人子啊!”王佰山情绪激动地喃喃道。

    “小山,你听我说,虽然远风镖局塌了,你父亲虽然也很难受,但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我们这帮老兄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浩哥他一生豪杰不会因为这个而死的。他挺不下去主要是因为年轻时的打斗受过的暗伤,浩哥之前一直就觉得自己大限已至,所以才会让你年纪尚轻就出镖,是想你可以早些接手远风镖局。这一次丢镖并不是你的责任,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没能力守住。远风镖局是我们老一辈创建的,也算是在我们手里丢掉了,我们这班老家伙自觉无颜面对你父亲,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守护好你。”杨子健推心置腹地说道。

    “杨叔,我知道你想劝我,但你别骗我,镖是在我面前丢的,父亲也是听到丢镖后气绝身亡的,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那贼头就是罪魁祸首。我不求你携手助我杀了他,但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变强吗。”

    看到王佰山如此执迷,杨子健只能心中叹息一声,说道:“武分内家和外家,外练筋骨皮,内修一口气。王家十八枪是外家绝学,凡是大成者,皆内外兼修,你跟我学练内力吧。”

    王矮虎向阳顶天交代完群龙山的谋划后,阳顶天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此事报上去这王矮虎现在怕是杀不得了,又想起了父亲之前的告诫,为了大局还是放他一条小命吧。

    王矮虎很快就被转移到环境好一点的牢狱,还有大夫来给他治伤。不用多久,一个将领匆匆忙忙地赶来见他,与王矮虎交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王矮虎心里清楚,当自己贪生怕死开口的那一刻开始,群龙山上的人就跟自己恩断义绝了,变得不死不休,不心狠手辣就没有活路。

    王矮虎脸上有刑讯出来的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过化了妆掩饰一二,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严重。随后王矮虎装作一副着急的模样赶上群龙山,向破山虎岳盛武禀报道:“红巾军已经攻破了徐华省外围的布防,十几个小时后将会围攻这里,朝廷军队都陆陆续续赶回了徐华城,现在轮到我们表现的时候到了,我们装作难民混进城内,等待时机一到就可以起义。”

    群龙山的山贼们听闻此言都群体热血沸腾起来,平时懒散怠慢,但真到遇事的时候也不含糊。

    “十弟呢?”二当家旋风虎刘向忠问道。

    “哦,十弟他还在盯着,让我回来通知大家,我赶路太快还摔了一跤。”王矮虎回答道。

    十弟也变得有担当了啊,岳盛武心想。事不宜迟,当即安排山寨的人化装为小贩,行人,以便混入逃难的人们队伍中进城,武器则藏在装有瓜果粮食车子底下。

    一群人驱着木车陆陆续续赶往徐华城,行至徐华城东门外,刘向忠察觉到有些不妥,与岳盛武商议道:“大哥,若是红巾军打来,逃亡进城的人不该如此少。”

    “嗯,也有可能徐华省的人本来就逃得差不多了,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大哥,起义一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那你的意思是想?”

    “分两百人在外面静观其变,若有不妥,还可以内外呼应,如果并无不妥,我们随后进城也来得及。”

    “行吧,你叫上老六一起。”

    群龙山的好汉们并没花多大功夫就混进城内,连贿赂的手段都还没用上,不过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将会发生的事,不在已经发生的小事上。

    进城后,群龙山的人汇聚在西南门,一不见短刀虎李大武,二来寻王矮虎亦是无踪影,破山虎岳胜武幡然醒悟,大喊道:“走水了,兄弟们冲围子!”

    话音刚落后路就被数不胜数的军兵堵住,城墙上骤起排列紧凑的弓箭手,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八百多人应声倒下一半。

    岳盛武大惊失色,四处环视寻求出路,其余头领紧紧围在大当家附近。

    第二轮弓箭落下,只射倒了十余人,有武艺在身的不怕箭雨,有机灵的将死去的人当做盾牌。见弓箭不再奏效,严于海令军队收缩包围圈,一点点挤压群龙山匪徒们的生存空间。

    往城中逃就是被瓮中捉鳖,往外逃,只要突破城门还有二百人可以接应,岳盛武当即让底下的兄弟们往城门方向突围。

    严于海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令军兵加快进攻步伐。底下的小喽喽们一是吓破了胆,二是战力真的不如装备精良的朝廷军,看他们不顶事,头领们都各显示神通,企图力挽狂澜。

    群龙山八当家吼虎王亦民浸淫狮吼功几十年,一朝发力地崩山摧,近处的几百名士兵当场被吼晕,美中不足的是此招也能误伤友军,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耳中塞点小道具再加上提前有所防范,倒也不像敌方那般晕倒。远处严于海见王亦民发挥如此神勇,几百人近不了身,立马张弓搭箭,拉满一箭射去那偌大的嘴巴,当即射穿八当家的喉咙,王亦民捂着嘴巴倒下而亡。

    七当家铜头虎胡厚雄一门铁头功练得出神入化,刀器兵戈不能伤其皮毛分毫,一颗光头在阳光照耀下铜光闪烁,伸头一顶就能顶飞一片人。如此伸缩冲顶了好几次,被旁边一士兵瞧出规律,在胡厚雄刚顶出去尚未缩回来之时,果断一刀砍向那颈脖,一颗硕大的铜头就滚落了下来,连在地面弹了好几下,是一颗好头颅。

    五当家水中虎梁安波最不济事,可能在地上战斗实在非他所长,好在身法亦是灵动,闪转腾挪滑溜得像条泥鳅,竟是一时伤他不得。不过正值艳阳高照,梁安波翻腾不了几下,就浑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就好似脱了水的鱼,被人一长矛叉在上面,哆嗦地抽搐了一会就逝去了。

    见到拜过把子的兄弟一个个死去,岳盛武悲痛欲绝,一巴掌扇飞十几个碍事的士兵,雄壮的内力直接震碎这些士卒的五脏六腑。岳盛武身当士卒在前面开路,一路杀向城门方向。

    而三当家扫堂虎黄成杰和四当家长臂虎黄成豪是一对亲兄弟,一个专攻下三路,一个单防上三路。两兄弟配合默契,防守浑然天成密不透风,紧紧守住岳盛武的后方,一行人直奔城门而去,众多士兵竟是拦不住。

    赶至城门下,发现城门早已由铁芯锁死,怪不得严于海根本不急,让这伙贼人心生绝望才能更好攻克。

    破山虎岳盛武,一双破山掌纵横四海,掌法至刚至猛,立名之时就有破山碎石之意,岳盛武亦是有大抱负之人,几十年未曾松懈过练武一刻,这一身豪横的功力也是他能稳占群龙山十虎之首的根本所在。

    一双铁掌悍然轰向铁门,厚重的门面顿时一震,周围墙壁洒落碎碎石粒。一掌不开,那就再蓄力一掌,岳盛武怒发冲冠,运足十成功力,疯了一样狂砸向铁门。

    严于海感觉不妙,加紧围攻节奏让士兵们先射一轮箭雨,再并排举盾列长矛,冲刺一波,被击退后再来一轮弓箭,往复几次,稳如磐石的防御也一点点被攻破。

    岳盛武心中焦急,他知道每耗久一分,身后的兄弟们就少了几条命。岳盛武不敢看向后方,眼中只有这道铁门,充血的眼球开裂的虎口,反震回来的十成功力也拦不住他拼命地再次劈过去。

    终于,铁芯崩裂,厚重的城门开了,门后就是前来接应的二当家刘向忠和六当家李义明,以及二百余人。岳盛武大喜,喊到:“兄弟们,有救了”,回首望去,身后人皆已倒下,黄成杰和黄成豪身中数箭,还有无数被长矛戳出来的血孔。

    黄成杰口吐血沫,看着已然死去的弟弟喃喃道:“我早说过,练武打不过当兵的,叫你不信。”言罢气绝。

    “三弟!四弟!不!”岳盛武悲伤过度当场呆若木鸡,一身武人豪横气息散得一干二净。

    严于海看到岳盛武居然仅凭肉身便可劈开城门,先是一惊,随后见岳盛武干楞在原地。严于海才不管你兄弟之间情义深重,敢在战场上分心就是找死,即令士兵收掉这个人头。

    鉴于岳盛武先前的勇武过人,士兵们驾起长枪,步步靠近,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忽而一人一骑旋风般冲来,双手大斧劈断长枪,旋风虎刘向忠捞起岳盛武就疾骑而去。

    严于海脸色阴沉地看着城外的二百余人往渝河方向逃跑,王矮虎办事不利,既然没把全部人引入城内,本想着以最少的人数围杀这群贼人,看来在李奂林身边还是学习得不够啊。

    两万余人肯定不止城里这点人手,严于海令两千骑兵去追击那溃散的两百余人,这些马匹是城中的备用马匹,士兵也是水兵,不过凑出的骑兵也比用两条腿跑路的山匪强悍。人数更是十倍之优,定能歼灭这些土匪。

    就如同严于海所料,骑兵对战平地上的山贼,就如同割菜般容易。群龙山的小喽喽们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一个个屁滚尿流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出击的士兵也是权当做打猎,谈笑间割取几颗头颅。

    刘向忠这匹马背负两个人的重量,逐渐跑不过那些只需背着一人的军兵,眼看那些骑兵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刘向忠对着眼里失去高光的岳盛武说道:“大哥,我们身陷这般境地是遭奸人所害,大哥你不振作起来,我们这班兄弟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啊。大哥,向忠这条命是你救的,向忠永世难忘,剩下的恩情,下辈子再来报答吧。”

    说完,在马的屁股上狠刺一刀

    ,马儿受痛没命地狂奔,刘向忠把缰绳交到岳盛武手里就跳下了马匹,与六弟剑齿虎李义明联袂向那绝尘而来的千骑杀去。

    李义明笑道:“二哥啊,大哥救了你,你又救了我,要是没有大哥,你就救不成我了。”说完用剑刃上凹凹凸凸的齿剑,割破自己的手臂,流出的鲜血沾满剑齿,这样杀人时才会更丝滑。

    “就你嘴贫,来咯,一路走好,帮大哥杀出一条生路。”刘向忠把手中双斧舞成一道旋风,直砍那马头。

    等严于海赶到,现场只剩下力竭而亡的两人以及地上的百来余匹人马的尸首。严于海神色有些复杂,两万人打一千,居然还能让那贼首逃了。

    严于海回报情况时,以为自己会遭到挨骂,信中只有淡淡一句,把清风山也一并扫荡,杜绝半点省内造反的可能性。

    可怜清风山遭受无妄之灾,乱世之下砸下来的拳头是不讲道理的。

    岳盛武内心如同昏暗的枯井,刘向忠的那番话如同一缕光明照进黑暗。岳盛武醒悟过来,大喊:“二弟”,现下只有他孑然一身。

    岳盛武身下的马儿终于熬不住了,一头扎下倒地不起,岳盛武翻身一滚继续向前狂奔,他要活下去,他要报仇。

    等跑到跑不动的时候,岳盛武就喘着气蹲下身大口大口地喝着流动的河水,水面波光粼粼,映照出一人身影。

    岳盛武大惊,猛然抬头全身戒备,问道:“你是何人?”

    对面一脸大胡子的男人反问道:“我是良人,你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