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该不会是土匪的同伙吧？”

    林茂秋被问的一愣，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土匪的同伙。

    而一向直来直往的孟燕云则是干脆反驳道：

    “说我们是土匪的同伙，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这死胡同里因为分赃不均，起了内讧！”

    柳铆根本不为所动，依旧自说自话：“我没钱，就算你们想报仇他也是自杀，和我没关系。”

    “不对不对，怎么说也是光天化日杀人，就不怕我们拉你去见官？”

    “他是自杀，然后你们是土匪的同伙。”

    孟燕云气的发笑，鹿角帽依旧不发一言，而林茂秋很清楚从对方反咬自己一口开始，事情就说不清了……

    时间接近正午，镇民们也开始陆续从集市上返回，要是引来人群围观到时候大家谁也不好脱身。

    想到接下来还要赶火车，林茂秋站出来打圆场道：“这位朋友好不讲道理。”

    “你们土匪也开始讲道理了？”柳铆瞄了一眼扛着土枪的鹿角帽，见对方似乎没有开枪的打算，他又看向打圆场的马甲长衫。

    “懂了，你们是讲道理的土匪。”

    林茂秋不打算再继续顺着他把话题越搞越乱，转而介绍道：“这位是和我在燕京一起读书的同学，扛枪的那位也是我们不久前才结识的朋友，说是从大鲜卑山那边过来的猎户，”

    “至于我叫林茂秋，求玉岗县的坐地户，家里排行老二。”

    “现在大家交个朋友，如果将来有人找你麻烦，我们也能帮忙做个证人……”

    ……

    离开密集排列的土胚房，柳铆回到街上。

    街上人们往来如故，远处依旧是热闹景象，不知道那三人会是报官还是丢下麻三的尸体不管。

    反正这不是他现在烦恼的事情。

    李万年很危险而且这里和现实世界不同，柳铆不能像对付“母亲”时那样准备一颗炸弹来收拾他，况且自己单枪匹马，对方除了是妖邪外还有一群喽啰跟班。

    他开始有些认真的思考起，从李万年手上拿到“源血”和从“母亲”手上逃过一命，究竟哪个更难？

    然后，他就远远望见在车店前无故聚集着一大堆人，其中还混杂了许多眉目深邃、样貌迥异的外国面孔。

    “那些毛子怎么聚到这里的？”围观的县民窃窃私语，显然他们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为首那个外国人又一头打结的长发，腿脚不便。

    柳铆只是站在其他看客中间，看着他带领那群气势汹汹的外国人挟持着张常林，一瘸一拐地扬长而去。

    “九指！我可算找到你啦！”

    赶车送他们来县城的王大伯找到了柳铆，此时他一脸焦急，明明天气寒冷额头上却急出了汗珠。

    “常林兄弟被那群毛子抓走了！”

    “说是张老弟卖掉的那包黑土子其实就是买主之前丢的，哪有这么巧的事啊！这群外国牲口，就是摆明了想赖账罢！”

    从赶车的王大伯口中得知来龙去脉后，柳铆原本想试着和毛子聊一聊，解开误会，没成想对方直接带着张大叔乘上路经此地的火车，去了阿勒棉城。

    柳铆只能望着喷吐蒸汽的火车头驶向飞雪，吞噬着黑色的煤块，携带着仿佛能碾碎一切巨力……

    然后在火车站前，他再次遇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林茂秋……

    “山水有相逢，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大车店前的骚动林茂秋也多少看到一些，人多口杂，事情的经过听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出乎意料，提议同行的人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鹿角帽。

    “……反正你也要去阿勒棉，不如一起。”

    柳铆有些警觉地试探道：“你不像是这里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鹿角帽看着他，说出了自见面以来最多的话：

    “我本是在大鲜卑山一帯活动的猎户，这次出山是要找一个名叫李万年的人。听说他在这附近落草成了胡子。”

    ……

    八年前，朝廷遣特使赴沙俄国签订《御敌互援条约》，在这个所谓的《条约》中提及在关外架设铁路的相应事宜……

    第二年8月“中东铁路公司”在远东正式开工……

    第三年6月，以“便于直接领导中东铁路之建设”为借口，中东铁路工程局向内迁至宋瓦江畔。首批沙俄人来到阿勒棉城，并将此处定为中东铁路的总埠……

    四人乘坐着沙俄制造的蒸汽机车，与其他二十人挤在运货用的空车厢里。

    客先生神通广大但是体弱，蜡台又只是个小姑娘，所以按照临行前对王大伯的交代，由柳铆追去阿勒棉城试着能否解开误会，同时让她们娘俩静观其变。

    他还让王大伯代为传话，后天上午与客先生在傅家甸子碰头，到时候就算带不回张常林，打探了消息也好从长计议。

    火车没有进入阿勒棉城，他们在傅家甸子下车，感觉这里是比求玉岗规模更大的县城，往来也都是国人，只有沿街的建筑中很多都带有几份异域色彩……

    “远东铁路的火车道将阿勒棉城一分为二，”林茂秋解释道：“火车道以西是毛子工人的安置地，火车道以东的傅家甸子则全都是国人。”

    “再这么下去，难说整个关外最后到底是我天朝疆土还是他国飞地。”

    孟燕云这话让林茂秋脸色有些不善，要是关外成了沙俄飞地，那他们这些人又算啥，流民还是叛国贼？

    鹿角帽倒是对此不置可否，可能他们这些山民对朝廷从来也没什么强烈的归属感。

    “你那位恩人恐怕是被带到了火车道西的偏脸子区，那里是难民聚集地，也是鸦片贩子最喜欢的藏身处。”

    火车站附近理所当然地聚集着好几家货站，其中就有与林家有些关系的，在林茂秋虚与委蛇地邀请下，人生地不熟的柳铆决定先和三人同行。

    货站的规模不小，二层的木质建筑围成了“回字形”结构，中间空地堆放着等待分发的货物，几个青皮汉子将成包的山货、药材搬来搬去，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猎户打扮的人彼此将手藏在袖子里沉默不语地讨价还价。

    “好了，你先退下吧。”

    此时也有人注意到了他们，只见一名脸颊瘦削的中年人将账本递给身旁小厮，随后向着林茂秋这边走来。

    “少把头，老把头托我查的事有眉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