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走进酒吧后，先是环视了一下整个酒吧，然后才把目光投向吧台。

    “爷爷，您喝杯什么？”小田纪佳礼貌的问道。

    老人的身体似乎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他用一种含混又有些哽咽的声音回答。

    “给我来一大杯威士忌。”

    “请坐爷爷，我立刻给您送过去。”

    老人再次环顾座位，他没有走到角落里，而是选了酒吧的中间的位置，面朝吧台坐了下来。

    威士忌送了过去。老人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用手掌擦了擦嘴角，用眼睛的余光一直盯着正在吧台做事的小田纪佳。

    “看出来了吗？”秦璐轻轻的捅了一下刘斌的胳膊肘。

    “看出什么来了？”刘斌问。

    “这老头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没有吧？哪有什么不正常的？”

    “他的鞋？”

    刘斌依然不知道秦璐说的是什么，他摇了摇头说：

    “鞋怎么了？”

    “你看他的年纪至少有八十岁了吧？”秦璐问。

    “差不多。”

    “可是他却穿了一双运动鞋。”

    “老人就不能穿运动鞋吗？”

    “你注意到他的拐杖了吗？”

    “对，他是拄着拐杖。”

    “你注意到他的鞋带了吗？”

    “鞋带怎么啦？”

    “他的鞋带系的很紧。”

    “你难道不把鞋带系紧吗？”刘斌反问道。

    “普通人是正常的，可是这个人不正常。”

    “为什么？”

    “一个腿脚不灵活的老人穿一双运动鞋本来就很可疑，可他还偏偏把鞋带系的很紧。请问他脱鞋的时候要解鞋带吗？”

    “要呀？”

    “以他那个样子，是弯腰解鞋带呢？还是抬起腿来解？”

    “哦，是有些不方便。”

    “腿脚不方便的老人都喜欢穿那种没有鞋带的鞋子，这样容易穿也容易脱。”

    “嗯。”

    “这个人穿了一双系紧鞋带的运动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需要随时准备做剧烈的运动。”

    “你说他也是化妆的？”

    “对，你看他一直盯着吧台后面的小田纪佳看，不觉得他会是一个熟人吗？”

    “你怀疑他是小田男？”

    “不是怀疑，是肯定。”

    “那怎么办？我们直接上前抓他吗？”

    “不，我们过去和他聊一会儿。”

    “聊一会儿？”刘斌苦着一张脸问。

    秦璐拿起自己的包，拉开包的拉链，拿出里面的手枪，打开保险，然后将其藏在了自己宽大的衣袖里面。

    “走。”

    “真的要去？”

    “要不我自己去？”

    “哪能呀，我陪你。”

    秦璐笑了笑，示意刘斌端起自己的酒杯，然后和刘斌一起手挽着手向小田男走去。

    在没有没有争得小田男同意的情况下，秦璐和刘斌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小田男吃惊的抬起头，望着面前这对似乎比自己小一些的老年夫妻。

    秦璐抱歉的笑了笑说道：

    “我们可以聊一会儿吗？小田先生。”

    小田男立刻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秦璐亮出了袖子下面的枪口说：

    “别动！”

    “你们是谁？”小田男的手停在半道警觉的问道。

    “如果不想让我当着你儿子的面杀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坐着，把两只手都放到桌子上，我们安安静静的聊一会儿。”

    秦璐的话对小田男起到相当大的威慑作用，他的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瞟了一眼吧台里面正在做事的儿子，慢慢的将两只手都放回到桌子上，点了点头说。

    “你要聊什么？”

    秦璐用衣袖盖上枪口，依然保持着对准小田男的姿势，看着小田男的眼睛说：

    “想知道你儿子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为什么？”小田男往前探了探身体。这问题太让他上头了，十五年了，他和自己的老婆芳子百思不得其解，每天都为这个问题头疼。

    秦璐朝刘斌使了一个眼色说：

    “你坐过去，把他的枪掏出来。”

    小田男愣住了，他盯着秦璐的眼睛问：

    “你当真知道原因？”

    “他是十五岁那年初中毕业后离家出走的，当时考上了桔市最好的高中。”

    秦璐的一句话就让小田男的眼泪流了出来，他直起身，抬高双肘，任刘斌掏出了他藏在左右两侧腰间的两把手枪。

    刘斌重新坐回到秦璐的身边，将两把手枪悄悄的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秦璐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蓝色的夏威夷，然后慢悠悠的问道：

    “你还记得纪佳出走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吗？”

    小田男回想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你把一个人绑在木桩上，让你的店员练习杀人，可是他们都没有那个勇气，最后是你把刀插入了那人的心脏。”

    小田男愣了一会儿神，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有这么一回事。

    “那天纪佳躲在烤饼店里目睹了整个的过程。”

    “啊！”小田男的嘴巴张的老大，久久的没有合上。最后他摇了摇头说：

    “不可能，店员说他在那天下午就不见了。”

    “对，他当时躲在店里的一个杂物间里睡着了，直到你们进了后院的房间，才把他吵醒。那个杂物间是用木板隔开的，你还记得吗？”

    “啊？”这一次小田男低下头去，无奈的叹着气。过了片刻他又抬起头来说：

    “即便是他真的看到了，那和离家出走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平时自己是怎么教育他的吗？”秦璐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

    “你们告诉他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做个遵纪守法的人，要他考名牌大学，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你却在背地里做那样凶残、无耻、下流的事。这巨大的反差他能接受吗？当时他还是个孩子。”

    小田男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的揪着那并不属于自己的假发。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目睹杀人的过程就已经够残忍了，况且杀人的凶手还是那个整天满口仁义道德的父亲。如果是你，还会接受他原来的家庭吗？”秦璐停顿了片刻，让小田男的情绪足够酝酿起来，继续说道：

    “你知道这十五年中纪佳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吗？他为有那样一个父亲感到自卑，他为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羞愧，他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从来不敢让别人看。”

    小田男的眼泪掉了下来，泪珠落到粗糙充满沟槽的桌面上，就像雨水滴入干渴的土地，滋润着那一颗被罪恶严重扭曲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