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妻女
显而易见,那座庄严的大墓,就是同伴的坟茔。
若坟茔已毁,墓中另葬了他人,没道理那支巫器长矛,还不合时宜插在那里!
若真如此,那山谷中的居客,应对歧舌之巫,怀了一些善意。
十貊心念急转之间,很快给出了判断。
“继续向前,往大墓那里去。”
“不要乱闯,也不要东张西望,免得恶了主人。”
诸人虽惴惴不安,但十貊既然如此说了,便还是硬着头皮,走向了大墓。
过不多久,诸人已至墓前。
见主人没有现身,十貊便招呼大家,默默然,开始了祭祀。
他握住巫器长矛,熟悉的炽热感,立时涌上心间。
回忆被勾起,让十貊悲痛难言,因不便出声,便只剩了哽咽。
那些遗属,也是一样情形,悲痛欲绝,却又不敢出声。便有三五孩童,想及父兄不在,悲从心来,想要放声大哭,也早被惊恐的阿母,紧紧捂住了嘴巴。
弥罗虽没现身,却就在一旁看着。
实际十貊这一行人,远在山脚之时,就已被他察知。
他隐于一旁,本没有现身的打算,但眼前之情形,却又实在看不下去。
“罢了,便见一见他们吧。”
一念及此,弥罗便在十丈之外,缓缓现出了身形。
他面色和善,目光柔和,尽量表明了善意:“墓中所葬,想来必是你们的至亲。至亲亡逝,痛不欲绝,乃是人之常情,你们想哭便哭,不用强自忍着,担心会吵到我。”
这钵中之巫,早在演化之初,就融入赤书眞文,故也不用担心,会鸡同鸭讲。
十貊悲痛之余,并未失去警觉,见一人突兀现身,立时如临深谷。
现身这人,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兀兕,与他相熟的那个兀兕。
只是,那个与他相熟的兀兕,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察言观色,十貊知道眼前这个兀兕,却是已将自己,视为了陌生人。
“兀兕,你因何在这里出现?”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兀兕?”弥罗有点疑惑。
然而一转念,他便记了起来,自己的十二具歧舌巫身,就是以兀兕的骸骨孕化。
兀兕为祸斗所害,骸骨流落荒野,本来自己捡来孕化,也没什么不妥当,只是自己一个失察,没想到还有后续,方才曝露行迹,竟被人认了出来,这就不能不给个交待了。
因鉴于此,他只好叹了口气,对十貊说明了一点实情:“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兀兕,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借用了兀兕的巫身而已。其实,兀兕早在一年前,就为祸斗所害,死在了谷中。”
闻言,十貊吓了一跳:“你不是兀兕,那......又是谁?”
“我是......”弥罗才说了两个字,就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了言语。
“是兀兕!真的是兀兕!太好了,他还活着!兀兕还活着。”
却是当初幸存的一人,暗中打量片刻,终于忍不住纵声大叫。
这一叫,可就把两个正祭祀的人,给招引了过来。
“乔女,你可听到了?兀兕还活着,你良人没死,他还活着!”
“摇光,别哭了,快找你阿父去!你阿父没死。”
乔女是兀兕的妻子,而摇光,则是兀兕的女儿。
乔女闻言,顿觉一阵天旋地转,既不敢置信,又盼天从了人愿。
摇光才七岁,却是只听了一句,就已深信不疑。
她名摇光,这时似目中也真有光在摇,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就拉扯着乔女快步朝弥罗那边飞奔了过去,一路飞奔,还一路欢叫:“我阿父没死!我阿父没死!”
这些嘈杂之声,传到了弥罗耳中,难免就让他愣了神。
他如何能想到,自己孕化了一副骸骨,竟还能被骸骨的妻女找上。
这般情形,却该怎么应对?
正不知所措,却就莫名听到了帝江之言:“弥罗道友,恭喜啊恭喜,哈哈,真是没想到,你进入钵中才仅一日,竟不但有了个妻,还多了个女儿!”
帝江的话,是透过不死甘木传来的,其他人根本听不到。
弥罗听得真真,面色一黑,正想透过不死甘木,解释个一两句,未料帝江调侃过他,却就没了声息,而下一刻,祝融的声音又插了进来。
“弥罗道友,嘿嘿,你这运气,也真就无敌了!你看有妻有女,也没费什么事,一下子就圆满了,实在惹人艳羡。对了,你一个先天道君,遇见这种缘法,可不能躲,躲就违背天意,肯定有坏事发生。还有,你那女儿摇光,我偷偷看了,天资非比寻常,认真调教一下,不说大罗,至少一个太乙金仙,应是跑不了的。遇上这等好事,你就偷着乐吧。”
弥罗又是听得真真,忍不住拳头就硬了。
“弥罗,你既借用了兀兕的巫身,那兀兕一身的因果,按道理讲,你是应该担下来的。那乔女,我也偷偷看了,相貌端庄,秉性纯良,与你做个道侣,却也算不上委屈。”没想到,祝融之后,又换了后土,而就连沉敛大气的后土,竟也忍俊不住调侃了弥罗。
弥罗真不能忍了,立刻调用十二具神尸巫身,封死了不死甘木的勾连。
他勉勉强强让脸色恢复如常,正要将孕化骸骨之事讲明,未料便在这时,一侧簇拥的歧舌之巫,忽而分开了一条线,然后便有一个女童扯着一个妇人,从中飞奔了出来。
“阿父!”女童一见弥罗,眼前就亮起来,似整个世界,一下充满了光。
她欢叫一声,立时便放开妇人,三步并做两步,飞身扑向了弥罗。
弥罗本不想接,但见她眉开眼笑,飞身扑来,似对自己充满了信任,完全没想过会摔在地上,忽而心中一软,就展开双臂,将她接在了怀中。
“阿父,我想你了。”
闻言,弥罗手臂一僵,本想说些什么,却低下头去,就见她手臂牢牢圈着自己的脖子,脑袋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一双眸子泪如泉涌,竟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正有些恍神,忽就觉得,又有一个柔软的身子,从一侧牢牢抱住了自己。
“兀兕......”
弥罗转过脸来,便又看到了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