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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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机场偶遇

    丁小爱吼道:“你自己要做好人,别托我下水,我就是个自私的人。”

    在丁小爱情绪爆发的当口,丁晴琅还不知死活地接了句话。

    “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虽然她声音很低,但包厢里每个人都听的明明白白的。

    丁晴琅这一插嘴,丁强盛人都忍不住骂道:“够了,你还说话,你还不够让我丢人吗?打你一顿还不学乖吗?”

    “我丢人?你还要骂我多少遍?”火烧到自己身上,丁晴琅也不干了,破罐子破摔似的,喊了起来:“你亲妹妹还未婚生女,被扫地出门呢,不更是丢脸到家?”

    丁晴琅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私,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要拉着几个人一起上路,大概这种人在死的时候都会因为害怕孤独而选择多刀几个人一起上黄泉路吧。

    即使跟丁琉卉还在吵架,丁小爱也听不得她被人当面戳脊梁骨。

    “表姐,有些话你想好了再说?”

    “凭什么,你们才是外人,有什么资格赖在我家不走。”

    这场狗血的家宴似乎换了个壳子,成了几个人诉说儿时的委屈和不甘的地方。

    主角离开了,配角就又成为了主角,争吵永远都毫无休止。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丁晴琅也实话实话了:“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为什么你要跟我和我妈抢我爸爸,就因为你没爸爸吗?”

    这话所得太过,丁强盛气得一巴掌抡了过去。

    “你有完没完!从小就闹这个,还没闹完吗!”

    丁晴琅顿时捂住脸嚎啕大哭:“你又打我!丁小爱说怀孕了你还拦一下,我呢,你就知道打我!你干脆把我打死,把你孙子也打死算了!”

    “我看小爱说的对,你真是走火入魔了!”

    丁琉卉还是心疼她,不停拉架:“别打晴晴啊,她身体不好!”

    丁琉卉犹犹豫豫,脚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慌乱不已。她在下意识地心疼丁晴琅,却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好外甥女是在骂她,她还心疼人家呢。

    她这时候像是个活着的了,想起上次他被打的时候,她就跟死了一样,动也不会动一下。

    果然有些东西不配有期待,都是妄想,枉然。

    丁小爱面如死灰,难以复燃。

    她郑重地说:“我上次说不想做你女儿了,你是半点不当真是吧!把我送到三无诊所,任凭不知道什么野路子的自称医生,拿着没消毒的针和刀对我‘做手术’,那叫手术吗?那是谋杀!你有没想过我会死?你一定没有!我没报警,你就以为我原谅你了吗?你今天要还是向着丁晴琅,那我们之间母女的情分就到这了。我是认真的!”

    马炎明感觉到她情绪的崩塌,却深知自己无法介入,只能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

    可身为至亲的丁琉卉却并没有把丁小爱此刻的绝望当真,只是一如既往地和着稀泥:“小爱,这时候就别耍脾气了。我们回去慢慢说。”

    丁小爱彻底死心了,冷笑两声,说了句:“算了。怀着期望的我才是真正的蠢货!”

    丁晴琅此刻怨恨的表情在丁小爱看来更是格外讽刺。

    “呵,你问我,为什么舅舅向着我?虽然我体会不多,但我倒是想问问你。”她看向丁晴琅:“你以为就你想问这个问题吗?我也想问,问我妈,为什么?为什么?”

    她像个孩子一样诉着苦:“你光知道叫我垃圾公主,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有一段时间吃垃圾吗?因为你啊,小时候她不要我,长大了入学了,她回来了,我以为日子会好一些,结果我还是她最不在乎的那一个。你病了她就把我丢在家里,大老远跑到你家去关心你,那时候舅舅还在打工,赚不了几个钱,舅妈因为舅舅没钱考虑离婚,谁管你,她管的!可我呢!我呢!没人想起我吗!我要上学啊,我要吃饭啊,可我小时候学到的填饱肚子的方法就是捡垃圾,你嫌我脏吧,可我那时候就想要活啊,我为什么要有本能啊,死了不更好,可我还是小,不懂事,想活,就算我是她亲生的女儿,她最喜欢的还是你。为什么?因为她只在乎她的弟弟,你的爸爸!所以爱屋及乌罢了。”

    说到最后,丁小爱的声音越发平静,仿佛在说的并不是自己儿时的凄惨记忆,有一种人被一片片分割的割裂和凄惨感。

    “你总说舅舅向着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夺走了我十多年本该拥有的陪伴,我妈一直像保姆一样照顾你,我呢,我住在垃圾山里,捡着过期的糖果,靠着你嫌弃的肮脏才能活下来,你怨我?我怨过你吗?”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当我没有记忆吗?为什么还能虚伪地假装一直爱着我的样子,舅舅,你真的对我好吗?你女儿不要脸,抢了你亲外甥女的男人,就一巴掌,事情就算了结了?打给我看的吗?最后还要我宽容?你们有大人的样子吗?我不计较是我大度,不是你们值得自豪的事情,你们真是恶心!”

    丁琉卉嘴唇翕动,颤颤巍巍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一句道歉,也不想要什么保证和改过自新,我再也不是小孩了。”最后丁小爱叹了口气,看向只会抹眼泪的丁琉卉:“我要让你记住,就是因为你这么拧不清,所以你的女儿才会对你这么失望,你这么喜欢表姐,你让她做你的女儿吧,我累了。”

    看热闹看热闹,最后自己让别人看了个热闹。

    丁小爱啊,你真是,太蠢了!

    大海从没有安静的片刻,却总会让人平静。

    最后的僵持中,是马炎明带着丁小爱离开了,还将她带到了海边。

    海风一阵阵,巨石与海浪搏击的澎湃,总能激起人内心的安宁。

    马炎明将冰饮料贴在丁小爱的脸上。

    她的脸上黏糊糊的,一般是海风吹的,一半是泪水湿了又干的痕迹。

    “给偷偷哭的小孩。”马炎明的声音很温柔。

    “你还笑我。”

    丁小爱拿过易拉罐,拉了拉环就喝,冰冰凉凉的味道,有点像发酵的苹果,甜中带着酸,很香,突然想起什么,她看向手里的饮料,还没翻到配料表,就被马炎明摸了头。

    “放心,纯果汁无污染,本地产更新鲜。”马炎明搞怪地念着上边的广告词。

    丁小爱一把拍掉他的手:“可别真把我当小孩啊,容易被咬。”

    “小朋友又不是野兽。”

    两人靠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隔岸的灯火。

    风将两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有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马炎明喝着苏打水,突然说:“对了,我明天要回泰国一趟,要是找不到我,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沈格非。”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要找你。而且,你那个朋友吧”丁小爱直接拒绝:“一不熟,二本人不是残疾。”

    她转过身子,惬意地靠在栏杆上,马炎明见状也转了过来,手掌虚扶着,生怕栏杆一个不牢靠,突然就塌了。这可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类似的新闻他最近正好看过。

    “没事,不用白不用。”马炎明仍把她当小孩一样安抚:“把他当个打杂的小工,可以尽量使唤。”

    丁小爱躲开他的手,自己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他可是你兄弟。”

    马炎明有些怅然若失:“是啊,比亲兄弟还亲呢。”

    丁小爱被他逗笑,突然反应过来,正了脸色:“等一下,你刚说什么?明天你要回泰国?”

    “是啊,怎么,反应过来了,舍不得我啊?”

    丁小爱神色有些不对,随便附和了一句:“是挺舍不得的。”

    马炎明被她突变的态度措手不及,居然还闹了个大红脸。

    “舍不得就跟我在一起啊。”

    海风吹过,将他这句低得似梦中呓语的话吹得模模糊糊,送到海浪的中心,随着澎湃的波浪,在海的中心消失不见。

    “你不是明天还要坐飞机吗?”丁小爱突然看向他:“别呆的太晚了,快点回去休息吧。”

    马炎明似乎有一丝不甘心,盯着她被风打乱的长发,还有明暗的光景里苍白虚弱的小脸,轻轻说了一句:“想到之后好几天见不到,就想多看你几眼。”

    “听到这话我会吐的。”

    “那我不说了,我去那边给你带礼物回来。”

    丁小爱却有点失神,从听到马炎明第二天回泰国开始,她就变得不对劲了。

    第二天,沈格非特意来送马炎明去机场。

    本来马炎明是拒绝的,但难得有一个正大光明请假的借口他又怎么会放过,于是就这么死皮赖脸地跟上来了。

    一送就送到了航站楼,沈格非依旧没有停步的想法。

    “送的够远了,你回去吧。”

    “别自作多情啊,难得来了,我还想吃隔壁商场的一家大牛油火锅呢,现在还没到时间开业,我跟你多待会。”说着,他踢了一脚马炎明脚下的箱子:“不过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习惯带行李箱了?以往往返多少次孑然一身,现在发什么神经?”

    “就是想带着不可以吗?”

    “你以前还老说带着行李不称手,麻烦,就连换洗衣服都是直接要酒店或者品牌给你安排好,你太反常了。”

    马炎明确实一直都没有什么行李,但想起来说好要给丁小爱带一些礼物,就顺便也给自己亲姐带些土特产,这样带着个箱子也不突兀。

    马炎明懒得掰扯太多,糊弄道:“国内的外卖平台太好用了,买啥都方便。”

    “谁问你这个了。”

    正聊着,马炎明眼角闪过一道熟悉的影子,直奔着洗手间而去,就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错觉。

    沈格非见他失态,问:“怎么了,见鬼了?”

    “比见鬼还可怕。”他将箱子推到沈格非身上,交代了一下:“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我可不等你,我给你放前台!”

    马炎明没理会好友的声嘶力竭,跟着之前的影子,一直走到了洗手间前。

    男女有别,尤其是机场的洗手间,他可不敢随便乱进,怕下一秒就被揪着领子送到警察局,于是只能呆在外面。

    过了一会,洗手间里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

    光听着,他就知道,那是丁小爱。

    原来不是错觉。

    时间过得很慢,水龙头的水声从没有停歇。

    赶路的人来了又走,均是匆匆忙忙,各有各的表情。

    她呢,会是什么表情。

    他想象着她的狼狈,却猝不及防看到了她的笑。

    刚吐完的她,脸上还是红的,眼角都染上一抹红意和湿,亮晶晶的,她今天随意披着头发,擦了点粉,那一丝虚弱,添在她的脸上,比唇上的红色唇膏和那精心描绘的底妆,还要生动美好。

    马炎明恍惚了,她的身影变成了镌刻在眼底的油画,

    就算是到了这一刻,他都没有想过,这也许会是他人生里仅此一次的心动。

    在那瞬间,他脑子里想过很多很多。纷乱杂陈,无法整理。

    一开始他似乎也不是非丁小爱不可,油盐不进的碉堡攻克起来费心费神,最后成败还难以估算,实在算不上一个好投资,可是错就错在,他给了自己机会去验证是不是非她不可,以至于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没机会抽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