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场
繁体版

第七十章 我不想做你女儿了

    “我就真的这么惹你嫌弃?”

    “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丁小爱没被情绪左右大脑,当场与他吵闹,只是奇怪他情绪的波动,正好闻到马炎明面前高脚杯里隐隐透出的酒气,猜到他大概喝了点,所以有点上头。

    她干脆起身作别:“我现在是孕妇,闻不了酒气,我还是先走了。”

    马炎明上前拉住她。

    “一次跟无数次有什么差别?”

    “什么?”

    丁小爱有点烦了,皱着眉不耐烦地望着他,真不知道他在闹什么,他们除了比普通陌生人多见了几面,连朋友也算不上,他哪来的资格在这拉拉扯扯?

    “你说的啊,我把自己的身体当成玩具随意使用,你呢,你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话说的居然有点委屈,就像是叼着老鼠本想跟主人献宝的猫咪,却只收获到惊恐和嫌弃。

    丁小爱明了他话里有话,愣了下,然后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腹部,那里热乎乎的,仿佛宝宝已经成型正在呼呼大睡,她目光温柔,好似飘远。

    “我们初衷就不一样。”丁小爱回他:“但这一点上,你也没说错,我们半斤八两。”

    “你是这么认为的?”马炎明闷光杯里的酒水,不知道内心为什么这么难受,像是小时候妈妈有一次离家出走时,眼睁睁看着他站在门口,却只愿意带走姐姐,那双冷漠绝情的眼睛,就跟此刻丁小爱看向他的眼神一模一样,他忍着胸口的坠痛,说道:“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你一开始就跟铜墙铁壁一样,把我挡得死死的,就连你有了孩子,如果是别的女人,巴不得找个冤大头,我条件也不算太差吧,我巴巴地来找你,就算是条狗,也该得句感谢,你却连说句好听的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就像我真的多脏一样,我有什么错?”

    “你没错,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见面,一开始都不应该。”

    丁小爱拿过自己的柠檬水,没有任何征兆地全部泼在马炎明的脸上。

    摸到满脸的湿,马炎明才突然清醒了。

    他刚才是鬼迷了心窍吗?他在说些什么!他到底是在表明自己的喜欢还是在肆意妄为地伤害她!

    “对不起,我失态了。”

    丁小爱深叹一口气,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马炎明这个无辜的人当成了自己负面情绪的宣泄包,近日来,她确实因为情伤变得很不理性,以至于马炎明这个顶着无数烂桃花还在她面前不停出现的花花公子就直接成了她的宣泄口,她毫无顾忌地贬低他,像个恶毒的巫婆,践踏他的好感,曲解他的善意,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于她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那她的所作做为可以算得上很恶心了。

    她不由得开始反思自我。

    “我做的也不对,有些话我说重了,其实我们是理念不同,我们身处的环境本就不同,身边的人和所受的教育和熏陶自然也是天差地别,我不该否定你,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我刚才太自以为是了,说了一大堆自说自话。”

    马炎明声如蚊呐:“别这么说,我也挺不客气的。”

    “嗯,那我们算是打平了,谁也别介意。”丁小爱例行公事一般,像个程序化的机械,说完就看着他的手:“不放手吗,我得走了。”

    “我,我我,我送你吧,我是说,我叫车送你。”

    “不用了,我们也不熟。”丁小爱挣开他的手。

    “你”对于丁小爱的再次变脸,马炎明显得有点慌张。

    丁小爱下定决心今天势必要跟他说清楚:“出于礼貌我跟你说一下,我会删掉你的联系方式,希望你也这样做,以后别找我了,路上遇到了也别打招呼,因为我会装作没看到。”

    说完再没理他,径直离开。

    徒留身后一双复杂又受伤的目光,伫立在灰暗灯光的包间里,久久不愿离开。

    刚回到租房,丁小爱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炖一锅营养汤,她就收到了舅舅的电话,说是她妈突然晕倒了,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丁小爱一个着急,也没来得及深思其中的不对劲,立马加紧赶了过去,谁知一到地方就被赏了个耳光。

    再看看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加班的女孩,舅舅舅妈还有丁晴琅和她自己的亲妈都在场,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很精彩。

    原来是鸿门宴啊。

    她果然是个傻子,她就不该过来。

    丁琉卉愤恨地盯着她:“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小爱问:“这就是你联合别人假装身体不好骗我过来,还给我一巴掌的原因吗?”

    “你做错了事,我作为长辈就有资格管教你!”

    “那不如你说说我做错了什么?”

    丁琉卉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要,要跟孝宇又扯得不清不楚?他,他要跟晴晴结婚了啊,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原来是这件事,丁小爱都懒得回,没想到几个成年人平常看着都挺精的,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脑子是好的,明明只要稍微思考就能其中夹着猫腻,非得脑残地抓着她一个无辜的人不放。

    果然先入为主是很可怕的。

    她丁小爱虽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但要把丢过一次已经变成泔水的餐余垃圾捡起来再吃一遍,如果不是她本人疯了,就是奈何桥走了一遍入了畜生道转世成猪了。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

    回头一看,舅妈一家像是看戏的,那边是一家亲,这边呢,母女俩跟仇人似的。

    丁小爱看到之前跟自己关系最好的舅舅,感觉更加失望:“舅舅,为什么你,原来你是最公正的额,为什么你要一起骗我?”

    “小爱啊,我”

    突然文件掉地的声音传来。

    丁强盛才注意到蹲在地上捡文件,故意弄出响声,不知道要不要从地上起来的尴尬员工,吓了一跳,说道:“梦诗,你怎么还在办公室呢,你先回去吧,有什么工作明天再说。”

    员工自然是求之不得,她哪敢听自家老板的狗血家常连续剧啊,躲都来不及。

    她走之后,在场的便只有沾亲带故的丁强盛一家和丁小爱母女了。

    气氛仍然凝滞焦灼。

    丁晴琅跳出来质问:“你跟孝宇为什么同时在医院,他为什么送你回家?”

    丁小爱双手抱胸:“我很好奇秦孝宇的说辞。”

    “那个窝囊废什么都不肯说。”

    “你们没本事让犯错的人开口,所以就要欺负我这个无辜的人吗?”

    “你无辜?”

    丁晴琅上来就薅住丁小爱的头发,几个大人眼睁睁看着,没有一个真正帮手的。尤其是丁琉卉,跟被下了定身咒一样,除了哭,就是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

    眼见丁晴琅要动到她的肚子了,丁小爱的冷汗一下上来了,一把抓住那只手。

    “别动我!我怀孕了!”

    一声吼叫,混乱的场面突然安静了起来。

    舅舅舅妈跟丁琉卉面面相觑,只有丁晴琅还疯癫发狂着。

    丁晴琅恶鬼一样,眼睛里都是不甘心:“为什么!你这贱人!”

    丁小爱立即吼了回去:“你发疯也长下脑子,我怀了三个月了,跟秦孝宇那狗东西没关系。”

    三个月前,那可是三人关系最为恶劣的时间段了。是个正常人,此刻还能正常思考的话,都能知道,她的怀孕真跟秦孝宇不可能扯上关系。

    “不准你骂他!”

    丁小爱真想晃荡一下丁晴琅那脑子:“凭什么!他不是罪魁祸首吗!还是说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来抗!”

    “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有脸问我,你自己看看,我们站的位置,像不像是泾渭分明啊,你现在打我骂我,你爸妈一边旁观,我妈冷眼看着,你觉得跟我没关?”

    丁晴琅刚还生气着,此刻却突然生出一种出了恶气的欢快感,这种情绪的快速转变连脸上的肌肉都来不及反应,因为变得扭曲狰狞。

    “你自己不讨人喜欢,怪谁?”

    “是啊,我能怪谁呢?毕竟我亲妈都不站在我这一边。”丁小爱的目光在几人面上一一划过,字字句句都充满讽刺:“我看一开始你们就已经给我定了罪,在你们眼里我早就已经是戴罪之身了吧?”

    没有任何人在乎她的无辜,他们只想审判她。

    真是可笑极了。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舅妈不得不装老好人出来打圆场:“晴晴是太着急了,她没有恶意的。”

    “是,她开始抢我的男人就没恶意,后来几次三番在我头上找麻烦也没恶意,现在对我拳打脚踢更没恶意,她是多善良的人啊,怎么可能有恶意?”

    丁小爱每说一个‘恶意’就加重语气,气得丁晴琅嘴都歪了,拼命想挣脱丁强盛继续打人。

    作为一个彻底被戏弄的无辜者,丁小爱的巧舌如簧让在场的人都无话可说。

    不,应该说,除了一个人。

    正是她的亲妈,丁琉卉。

    丁琉卉正眼含热泪,怔怔地看着丁小爱。

    丁小爱一看就知道她要干嘛,也明白她嘴里会说些什么,偏过脸,并不理她。

    果然她开口就是:“谁的?”

    丁小爱轻笑,虽然在笑,脸上却写着失意。

    她没有隐瞒:“前男友。”

    看了一眼舅舅一家三口,怕有疑义,她又加了一句:“喻明,你见过的。”

    “他怎么说?”

    丁小爱不耐烦:“分手了能怎么说?”

    “那这个孩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打掉它?”

    “我不会打掉孩子。”丁小爱十分坚定:“我要生下来,那是我自己的孩子。”

    丁琉卉气到语无伦次:“你为什么,你要!你怎么!”

    丁小爱无动于衷。

    缓过神后,丁琉卉十分强硬地看向她:“如果我坚持要你这么做,不然我就不会认你这个女儿了,你也还非要不听话吗?”

    “不用威胁我。”

    丁小爱与她对视的目光里,失望中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绝望,就这么呆滞似的看着丁琉卉,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充斥着苦辣酸,唯独没有甜的记忆。她渴求亲情,希冀爱情,最后鸡飞蛋打,一无所获。

    怪她自己吗?

    不,她内耗够多了,她不想再继续伤害自己了。

    丁琉卉会这么偏激,丁小爱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于她的日子从没好过过。她出生在教师家庭,外公外婆之前算是高门,从小就是听着大人教板的规矩长大的,可能她人生的变数就是遇到了陈预阳,丁小爱的亲生父亲。二人当时已经订了婚,但没办婚礼,也没领结婚证,于是让第三者有了介入的机会。

    陈预阳是个生意人,处事圆滑,而丁琉卉安居于室,安静又单纯。在陈预阳的诱哄下,他们在婚前偷尝了禁果,在丁琉卉怀着孕欢天喜地地去找他时,她看到了这辈子最恶心的画面。

    “我们只是订婚,不是结婚,你大着肚子就要我负责,谁能证明那是我的,想都别想。”

    “听说你很没意思,你爸妈都不教你伺候男人嘛。”

    “这年头被男人抛弃不要的女人,都该好好反思。”

    “谁叫你未婚先孕不守规矩,活该你被扫地出门。”

    “带着孩子谁要啊,以后还得我养吗?我可不要养别人的孩子,养不熟的。”

    她像个皮球被推来滚去,就好像她从怀孕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个罪人了。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坚持生下丁小爱,并不是出于什么母爱,而是被流言风语说怕了,对男人没了向往,不想结婚,她是把丁小爱当猫猫狗狗一样生下来的。

    最后她又像抛弃宠物一样将她丢弃。

    流浪猫的生活是什么样,丁小爱的童年就过成什么样。

    没有捡垃圾的阿婆带着,她早就饿死了,哪还能吃到世界上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美食,哪能看到大山大海的壮阔美好。

    她该知足了,可现在她不,既然活着,她对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亏欠,没必要缩头缩脑受制于人,她也想轰轰烈烈地来一场自由的大革命。

    此刻,丁小爱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法感觉到一丝暖意,像被倾盆大雨刚浇过一样难受,灵魂像是被风吹散走,又像是被谁抽去了身体里的整条脊柱,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猫咬了一口,整个人都不再完整,轻飘飘的。

    “这次,是我不想做你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