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爱像是延迟的木偶，小声回：“还是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罗惠的目光立马八卦地望向方栀：他们没分手？难道只是吵架？可我明明看到她午休的时候用电脑搜索‘失恋了应该怎么样走出痛苦’这种煽情文章看啊？怎么回事？

    方栀眉头轻皱，没有理会她的挤眉弄眼，只是看向丁小爱：“怎么这几天没见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他有点事回泰国了。”丁小爱没有灵魂地回答。

    “这才几天就走了啊。”方栀又问：“有约好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吗？”

    丁小爱摇头，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就像止不住的沙漏一样，湿润了，她把头塞进臂弯里，用力地擦了擦，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哦。”

    相对于方栀的平静，罗惠巴不得跳起来抓着丁小爱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不就是分手嘛？这就是分手啊！

    可她所有的心理活动都被方栀看在眼里，一个眼神，罗惠只得恹恹地回到自己座位假装工作。

    本来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消沉下去，结果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喻明的视频请求？

    居然是喻明的消息！

    他怎么会突然给她打视频，喻明知道她的工作时间，以前他还在泰国没来国内的时候，两人就算联系频繁，他也会很默契地不在这个时间打扰她，有时候会发消息，也是先问清楚她的状态，知道她是无聊摸鱼的情况，才会陪她瞎聊。

    他总是很贴心，所以在时间付出上，他一直是牺牲的那一个。

    或许是有重要的事？

    是要跟她道歉，要跟她和好吗？

    她打出去那么多电话和视讯都没有回音，现在他主动打了过来。

    她的手都在抖。

    丁小爱拿着手机，左右看了看，方姐和惠姐都不在，走廊上也没有同事乱走，并没有同事关注她，老板今天也没来公司，她赶紧抱着手机跑到厕所，本以为对面看到她这么久没接会取消，没想到一直在响。

    丁小爱放下马桶盖，用卫生纸铺了一层，当做坐垫，这才点了接通。

    本以为会看到喻明的脸，可却显示的是摇晃的床铺，丁小爱记得，那是喻明的床，纯绿的颜色，上面只有简单的竖纹，但此刻床上并没有人，应该是有人拿着手机，正对着床的方向。

    对面的镜头抖得厉害，丁小爱都要怀疑是不是喻明喝醉了不小心按了视频。可这又不像是他的作为，到底怎么回事？

    丁小爱觉得奇怪，又有些担心，喊了一声：“喻明？”

    对面突然调转了摄像头，一张空洞的女人脸出现在镜头。

    丁小爱吓得惊叫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机一下摔在了地上，等她惊魂未定地捡起来，对面已经关掉了视频，空荡荡的，只显示出地板悠悠晃动的景象。

    她手脚发抖地坐到地上，好久回不了神。

    那是谁？

    那是谁！

    会是喻明新的的爱人吗？

    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为什么！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但却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斜睨着，黑色的瞳孔里像是没有任何内容物，让人遍体生寒。

    “小爱，我听到你在喊，怎么吓到你了？是有老鼠还是虫子？”

    厕所外的方栀正好听到叫喊，冲过来敲门，见没有动静，更是用劲去拍打，门都有点摇摇欲坠了。

    “早就让老板组织杀一次虫子，老是说有客人上门不方便，这下可好，是不是天花板上下来的，别怕啊，我找根棍。”

    “小爱，是不是你在里面，应我一下，有没有什么事？”

    本来是不想自己的哭音泄露，所以不敢出声回应，可丁小爱在听到方栀关心的语气，她再也憋不住了，只见她拉开门，哭丧着脸，此刻再也无法掩藏自己的脆弱，像是抓住求生的浮木一样，向前，紧紧地抱住了方栀。

    “方姐。”

    方栀一看她这委屈的模样，顿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是叹着气，像个长辈一样，安抚着。

    甜品店里。

    豆花的香气盈满鼻尖。

    室内的果香和糖香在风扇的呼哧下，平等地散满每一个角落。

    看着摆在面前的芋圆豆花，丁小爱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是挺好吃的，怪不得你老点，快尝尝啊，今天的芋头很粉。”

    方栀专心地享受美食，什么也没问，耐心等着丁小爱自己开口。

    “别老是这么严肃的一张脸，老板那个没情商的老头子都看出来你的不对劲，还旁敲侧击地问我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没钱治，所以愁眉苦脸的，特别交代要我给你把社保转一下档，那个小气鬼，也就这点出息了，多得是一毛都不肯拔了。”她像是在调侃：“他还要我跟你科普平台筹医疗费的软件呢，你说他啊，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不正经的。”

    丁小爱却很羞愧，低着头：“我最近很让大家困扰吧。”

    方栀摇头：“困不困扰先不说，关键在于你，是不是真的不开心。”

    “我知道你最近有烦心事，有什么不明白想不通的都可以找我，我不一定能给你好的建议，但毕竟你踩过的桥梁都是当年我跌过无数次的，我还是有点经验之谈的。”

    方栀此刻真像个靠谱的大姐姐，连笑容都充满了温和，直视着她，没有半点攻击性，一点一点地打开丁小爱的心扉。

    方栀将甜汤放下，暖暖笑道：“我这人嘴很严的，不会到处乱说的，罗惠我也不说。”

    丁小爱终于放下心防，又做了好半会的心理建设，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方姐，如果你的男朋友的手机里面突然出现一个女人，你会怎么办？”

    方栀听到丁小爱的问话后，陷入了思考。

    “先跟我说说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问？”方栀直入主题：“或者我换个问法，你们现在的情感状态是怎么样的。热恋期，冷战期，还是已经到”

    丁小爱心脏一缩，直觉并不想听到方姐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干脆闭着眼坦白。

    “或许是前女友吧？”

    丁小爱说完，才觉得有些放松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方栀已经看透了她，或者应该说已经看透了她的感情，一针见血地说出了问题所在。

    方栀又问：“他提的分手吧？”

    丁小爱苦笑：“这也看得出来。”

    “你的表情不会说谎。”方栀开解道：“我不说感情上谁爱多谁爱少，但既然到了末路，一方也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你就不要在执着了，看开一点，看不开苦的只是你，而你在乎的那个他也不会有半点在乎。”

    “可他当时对我那么好。”

    方栀举一反三：“你刚开始把你想要的拼图买回来的时候也好的不得了，后来呢，你拼完了吗？”

    丁小爱羞愧地低下头，小声道：“那不一样，只是我没有耐心而已，只要时间够长，我也能拼完的，我只是不敢相信，人心真的这么容易就改变吗？”

    一例不行再来一例，方栀坐直了身子，势必要说动丁小爱这块倔强的石头。

    “如果你有钱，你会耐得住寂寞天天都吃大米饭吗？你是不是会偶尔吃下小米粥，换一下点心馒头。”

    丁小爱仍难掩落寞：“可他才吃了多久啊，就不爱吃了。”

    “就算最爱的是大米饭，但吃久了难免食之无味，而且你就确信自己是大米饭不是小米粥吗？再说了，他是搞艺术工作的，情感方面一定是比普通人泛滥一些的，又长得那么优越，怎么可能一心一意，别这么幼稚了。”方栀再一次说出血粼粼的事实：：“认清自己，也要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我们每个人都不会是这个社会的特例。”

    “可他没有爱上别人，他只是要回泰国，不得已”丁小爱还是下意识为他辩解。

    “你刚才问我，他手机在一个女人手里是吧，给你发信息了？”

    丁小爱小声纠正：“打的视频。”

    “视频？你！你平常看狗血剧那聪明的脑子呢？那就是宣战，那就是知道你的存在，在跟你表明她的地位！”方栀越发激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干脆趁热打铁，一次性打碎她全部的幻想：“男人又不是傻子，手机能被别的女人拿到，那就是他有意而为之，别为他找借口了，安安静静接受现在的结果，爱惜自己，你只要这样就好。”

    方栀见她还在纠结不已，直接帮她下了决定：“小爱啊，去认识新的男人吧，不要在想他了。不要告诉我，你爱到非他不可，他就算是好到全世界都不可取代，但是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要强求。”

    “可是”

    方栀摸着她的肩膀，安抚她的不安和犹豫：“偶尔也听听大人的话吧，你现在的这股矫情劲，就跟我当年在照镜子一样。”

    “我都这样了，您还骂我呢。”丁小爱有些委屈。

    “如果当年有人直面骂醒我，我也不会走那么多冤枉路，让我现在还无法释怀了。”

    方栀似乎深有同感，继续道：“而且说好话也得愿意听啊，人有时候逆境是最叛逆的，越是出于好心罗里吧嗦一大堆，你越会失去自我，不仅日子过的的乱七八糟，最后作出的决定更是不忍直视。”

    她最后说道：“最重要的是思考，潜心思考，他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贬低自己也要不顾一切去得到他？然后呢？在唾弃自己的时候，一边怨恨求来的感情没有真心，一边哭自己丢掉的尊严？折磨自己，还要用道德的荆条鞭笞他？”

    看样子当年方姐也因为感情很是伤怀过吧，不然怎么会有如此通透的领悟呢。

    丁小爱感叹：“果然人无再少年。”

    方栀自己也很唏嘘。

    “性子会磨平的，这社会，真不知道是说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