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礼物
夜至深浓,但天王山坊市依旧不显冷清。
竞演之门开始时间将至,所有人都在榨干自己的神符,争相采买物品,尽可能将自己武装到牙齿,提高自己的生还率。
就连平常不屑进入坊市,只是流连于更高档拍卖场的高阶演神者们,也破格进入一重天王山,看能不能捡到什么漏。
“嫂子,再给我拿瓶啤酒!”
烧烤档口内,身穿青色连衣裙的卷发女子容颜绝色,撸串喝酒的姿态却格外破马张飞,毫不在意形象。
“好嘞!”
叶子拿来两瓶啤酒,分别放到女子与对过的娄火旺面前。
女子憨然一笑,“谢嫂子。”
“客气啥,慢点吃,还有呢。”
娄火旺显得有些拘谨,搓手道:“小曦,这次的事儿多谢你啊,要不然这次竞演我可能还真去不了了。”
女子手握一把签子摆了摆手,“客气什么?要不是当初娄哥你帮了我一把,我恐怕连第一次演义都过不去呢。”
娄火旺点了点头,忽然,张德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闻言,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定格为惊喜,“好,我知道了,马上请他过来,告诉他我就在老地方摆摊。”
女子注视着他的神色变化,好奇问道:“娄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娄火旺激动道:“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高手陈厌,他回来了。他刚才让德福联系我了,有他在,我感觉咱们这次的竞演之路能顺利不少!”
女子哑然失笑,“真的假的?你不是说当初跟他打交道的时候,他才第一次参加演义吗?娄哥你对他的评价也太高了吧?”
娄火旺神秘莫测地摇摇头,“我看人很准的,陈厌绝对不是池中之物,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哦。”
女子抿着签子,若有所思。
“对了小曦,要是你已经联系好人了,就跟他们说说,我们这里有三个人。”
“好,我刚才联系了一个朋友,他暂时还没回复我。我干脆现在就把他推了。我们有三个人,等沟通完信息后,再找一个合适的补缺也简单。”
“好嘞,辛苦。”
娄火旺此刻彻底放松下来,只要陈厌肯来,便了却了他一大块心病。
女子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周力,刚才我拜托你的事,你不是说再考虑考虑吗…现在我这边人齐了……”
“嗯?什么意思,刚才说要找人加入我们周家的是你,我刚刚跟家里长老说好,现在你又变卦,拿我们当猴耍啊?”
“加入周家?”女子满脸惊讶,“我什么时候说加入周家了?我只是邀请你加入小队啊?”
“好了好了!别说没用的了,你现在在哪儿?耍了人,总要当面赔个罪吧?”
女子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明天吧,我请你吃饭……”
她话音未落,对面立刻打断了她,“别扯没用的了,你不就在那个烧烤铺子里面吗,还等什么明天啊!”
女子凛然,当即挂断了电话,“娄哥,先收摊吧,再另外约地方跟你那个朋友见面。”
“怎么了?”
“别问了,快走吧。”
娄火旺本就天生谨慎,见女子严肃,也不再多问。
他正想起身收拾,呼啦一群人从人流中冲出,将烧烤铺子围了起来。
为首者西装革履,面容阴鸷,来者不善。
……
芥子内,张德福一挥手,整栋写字楼消失,场景变为平坦草原,飞熊站在两人不远处。
张德福深深一作揖,拱手道:“下官参见飞熊大人!”
飞熊摆手笑笑,没有丝毫架子,向二人走过来,“你太客气了德福。”
陈厌看到飞熊,就想起了王倦。
自己才刚回来,对方便登门拜访,难道说王倦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
“恭喜你陈厌,算上前两次的表现,你可以说已经完美通过了三次演义,这在持国的新人当中,实属罕见。”
飞熊直视陈厌,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
陈厌颔首道:“只是尽力而为,成事在天。”
他只是不咸不淡地回答,飞熊这种大人物与他之间有着天然的距离感。
经历过伦敦一役后,这种感觉就更为明显。
这种层次人物的布局谋划是他无法揣测的,保持距离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飞熊看向张德福,“我有些话要对陈厌说。”
“下官明白。”
张德福转身离开。
陈厌平静道:“飞熊大人有什么指示?”
飞熊能感受到陈厌的敬而远之,微笑抬手,一枚类似于雪花玻璃球的装饰物出现在他掌中。
但这枚玻璃球内部的构造却更为精致,民居、工厂、宫殿种种复古的建筑没有一处相似。
并且在建筑的大街小巷中,似乎还有行人在走动。
“这是?”
飞熊缓缓道:“礼物,有人托我送给你的。”
陈厌将玻璃球接在手里的刹那,身躯向下一倾,整个人险些被玻璃球的恐怖重量扯倒在地。
他额头青筋暴起,丹田沉气,才双臂颤抖着,堪堪将玻璃球托住。
“沉吧?因为这里面装着一个世界。”
飞熊一句话像冷水泼进沸腾的油锅里,陈厌的思绪瞬间炸开。
他心念一动,将玻璃球收进了随身空间,笼罩住他身体的庞大压力才缓缓散去。
“一个世界?”
“准确来说,是一个残破的世界。”
两人并肩在草原上漫步,飞熊开始解释。
“这个礼物是王倦临死前让我交给你的。”
王倦死了,还送了自己一个世界。
一个小时前,自己与他的对峙还历历在目。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真亲耳听到飞熊说出这个消息,他还是感觉如坠雾里。
“在伦敦时,他曾向我请求想要亲自去跟你交手,我答应了。之后,他又说要把这个礼物送你,我也答应了。”
“听上去,你似乎不想让王倦死。”
飞熊颔首,“当然,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已决意要与持国为敌,没人能救得了他。”
陈厌遥望草原远方,地平线掀起青翠的波浪,他又想起了王倦告别时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陈厌总感觉,王倦是有苦衷的,并不是杀妻之恨,而是另一种更高层次的情绪,“或许……”
“好了,再来说说刚才送你的这份礼物吧。”
他正要开口聊聊王倦,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飞熊开口打断了他,“王倦是你们之前经历的演义世界主人,他的变化会时刻对世界造成影响。
这些在你走之前他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就不再赘述。王倦陷入黑暗太久了,几乎大部分的世界都被其恶气侵蚀,变为混乱不堪的迷失之地。他也保留着一小部分的善意,其具体表现就是荆棘王朝。
所有在混乱中诞生的死亡、苦难,在进入善意之地后,都会变得平和、自由……
你们之前的演义,去除了善意之地尚存的几分戾气。王倦虽然死了,但他的一丝善意却保留了下来。”
陈厌难掩惊愕,“一丝善意…你的意思是,这玻璃球里装的是荆棘王朝?”
飞熊停了下来,郑重道:“或许吧,这个世界是由王倦的本源力量所化,虽然力量渺小,但想要进入,必须拥有与其相同的力量。我虽然可以轻松毁灭这个世界,它却不会向我敞开大门……能进入这个世界的人,只有你。”
只有我能进入的世界?
陈厌感觉奇妙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王倦送自己这个世界的用意是什么。
他正想着,飞熊已经悄然离开了。
在某个地方,还有一场未完结的战役在等待着飞熊。
陈厌见他离开,直接盘地而坐上,将那枚玻璃球又取出来放在地上。
他将手按在玻璃球上,屏气凝神,想要尝试与内部世界沟通。
可除了冰凉的触感外,再没有其他现象发生,死气沉沉。
“嗯?”
本源力量……陈厌稍作琢磨,一层薄薄的火炁贴在掌心,与球体轻轻触碰。
霎时,球内也反涌出一股火炁,倏地与他掌心之火相互勾连,同时一行文字浮现。
【你现在的实力太弱了,再去练练吧!点亮一半的神授图谱后,才能进来!】
随即,球内火炁消失,再次变得了无生机。
陈厌将玻璃球收起,刚才那句话的语气,倒像是王倦的口气。
他突然一怔,意识到一个问题。
混乱的世界是王倦,善意的世界当然也是王倦。
难道说,王倦其实并没有死透,而是还有一部分意识留了下来,与球中残破世界共存?
但自己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飞熊断然不会忽略?
张德福见飞熊离开,赶忙走了过来,回禀道:“大人,娄灶王来消息了,说他就在老地方摆摊儿,约您见面。”
陈厌回过神,将玻璃球收了起来。
这些问题等自己有实力能进入小世界后再想吧。
“知道了,那再联系一下曹春花,约她去坊市的灶王烧烤见面。”
“明白。”
不管这曹春花赚钱的法子是真是假,陈厌都要去一趟坊市,变卖一些物品,把古血种拿到手。
……
天王山市,冷风过街,寒意袭人。
陈厌行走在没有人烟的大街上,他感到一些奇怪,平常就算是深夜,城里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
想起上次离开持国前,市内戒严,草木皆兵,看来在自己离开的这一个多月里,持国发生了不少事。
他拿出蒋浅送他的那台手机,早已经亏电关机了。
陈厌先朝蒋浅居住的高档小区行去,这次回来时间少,事情多,今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等他疾步抵达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停停停!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外人不能进小区!”
陈厌刚来到小区大门前,警告的声音就从保安亭内响了起来。
“我来找人,她叫蒋浅,是你们这里的住户。”
“找人也不行,等明天吧。”
保安的声音很决绝,毫不通融。
陈厌环顾而去,本来就高耸的小区围墙,此刻又加高了一层锋利的铁丝网,上面挂满电子探头。
那就再找时间吧,他正想离开,忽然感觉有什么人正在背后窥伺自己。
陈厌猛地回头,只有落叶在水泥地上轻卷,勾勒风的形状。
至于人影,是半个没有的。
与此同时,金属栅栏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小区门竟然打开了,保安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
“刚才跟住户打过电话了,说你没问题,进去吧!”
陈厌眉头微蹙,刚才这保安可没有半点打电话的意思。
他进入小区,趴在保安亭的窗台前,砰砰敲了敲窗户,“诶,有事儿问你。”
保安的声音满是不耐烦,“又怎么了?”
“是你打的电话,还是住户打的电话?”
“这……当然是我啊,我认真负责,严谨工作,为了住户安全付出一切,有什么问题吗?”
保安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张声势。
陈厌心下了然,看来这个电话不是他打的,而是有人打给了他,让他放自己进小区。
蒋浅吗?刚才刺向自己后背的那道视线,总感觉说不上来地熟悉。
奇怪,如今的天王山市,无处不存在着诡异的氛围。
砰!砰!
陈厌来到蒋浅家门前,按了门铃没人回应,又开始敲击房门,可足足等了几分钟,也没有人来开门。
出门了,还是睡着了?
如果是以上两种情况,那刚才的电话又是谁打给保安的?
又稍等了片刻,陈厌见门后没动静,便准备离开,与此同时,门开了。
“陈厌…你,回来了……”
蒋浅一手拉开门,身穿睡衣,用一种激动又不激动地望着陈厌。
就像是,她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这时,蒋浅扑了过来,上前抱住陈厌,轻轻抽泣。
陈厌单手揽住她的腰,目光看向室内,“这么久才开门?”
“我刚才睡着了。”
蒋浅将陈厌放开,眼眶微红。
“是吗,但刚才保安跟我说,你给他电话了,要不然,他且不放我进来呢。”
蒋浅无奈微笑,“谁知道这些人天天都在想什么,那次事件过后,所有人都神神叨叨的。”
“什么事?”
蒋浅拉着陈厌的手腕向屋里走,“进来,我慢慢跟你说。”
进门时,陈厌注意到了衣帽架上的羽绒服,悄悄伸手一摸,还是凉的,有寒气。
“你刚才出门了?”
“没有啊。”
蒋浅惊讶地回头看向陈厌,同时她心里隐隐有些伤心。
这次重逢她期盼已久,但对方的表现,却冷得像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