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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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弃儿

    仵作钱坤命人拨开那些阻挡在山洞入口的树木,眼前的景象让在场的人不免心中一震。

    在这个幽暗的、不常用的山洞里,一个面容被严重毁损的男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这个人的身体已经被烧得焦黑,皮肤上布满了裂痕,应当是被火焰无情地吞噬过。他的脸部已经无法辨认出原来的模样,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色。他的眼睛紧闭着,似乎已经永远地陷入了沉睡。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让人感到窒息。山洞里的墙壁也被火焰烤得发黑,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烙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骨头和烧焦的衣物,似乎是这个人在火中挣扎的证据。

    钱坤早已命人将现场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几个捕快按照钱坤的指示,将里面的人搬了出来。

    钱坤捏着鼻子,徐步进入查看。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山洞,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他的目光在洞壁上下来回扫视,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然而,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找到任何遗留的物品。

    “又来个死人,真是晦气!”钱坤厌恶地挥了挥手,紧紧地捂住鼻子,抱怨着这种令人不快的气息。

    “这个人死的真是奇怪!”

    这是钱坤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这小子怎么跟来了?

    “卢梦得,好像没让你来吧,听说你在巡按大人那里很得脸啊,巡按大人让你查得案子怎么样了?”

    钱坤走出山洞,果然看见卢梦得蹲在尸体面前,目不转睛。

    跟随钱坤而来的快班捕快李运笑道:“钱仵作,梦得聪明,也许能帮上您呢。”

    李运知道,但凡县里,或者是附近的县有发声纵火案,卢梦得都会跑过去看看,别人问他,他只说是学习验尸,增长见识。可稍微了解卢梦得的人都明白他的真实意图——他的父亲卢日休死在那场大火里,火由此成了卢梦得最感兴趣的,若不是烈火焚烧可致人死亡,他自个儿便要住到火里了。

    “他不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钱坤冷冷道。

    躺在地上的这个人,男,约莫三十左右,手上没有老茧,应当不是从事务农。身上有不可名状的刺青,面部已经严重受损,几乎无法辨认。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衣物,看起来十分狼狈。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除了这些明显的伤痕之外,他的身体上并没有其他任何人为所导致的外伤。

    “确实很奇怪啊。”钱坤几乎与卢梦得同时脱口而出。

    李运指向了一个人,道:“你来给钱仵作说说——”

    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他的步伐有些踉跄,差点摔倒。

    李运小声对钱坤道:“钱仵作,就是这人发现的尸体。”

    “哦?”钱坤的面庞上绘满了疑云,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地捏着下巴,没等那老头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便率先发话:“这儿人迹罕至的,你来这儿干什么?还看这山洞里边?是不是早知道里面有人死了?”

    老头吓得连忙摆手,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卢梦得道:“钱仵作,这老汉腿脚都不利索,怎么杀死一个如此高壮的男人?”

    那老头忙道:“这位官爷说得极是!我一个小老头,快入土的人了,杀人做什么?只因我那小孙女生了重病,死了,我便想着把她送到这山洞来,谁承想看到这个人啊?”

    这解释得令人更加疑惑。

    钱坤不禁问:“你小孙女没了,不找个地埋了,你扔这里干什么?”

    在人群中,一个刺耳的女声突然响起,“你个老不死的,要把我闺女给扔了,正好各位官爷在这儿,你们都给评评理!这老不死的嫌弃他孙女,说早晚是人家的人,留在家里浪费粮食,瞒着我给扔了!你个老不死的,怎么不把自己扔了?我看你一天两顿吃得比谁都多!不要脸!”

    人群在她的尖叫声中骚动起来,有的人露出惊恐的表情,有的人则是好奇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然而,那个女声并没有因为周围的目光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激昂和疯狂。

    卢梦得、钱坤齐刷刷望向老头,老人的脸涨得比熟透的西红柿还要红,耳朵也红得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他的内心充满了羞愧和尴尬,他很想找一块地洞钻进去,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官爷,你们听我解释——”

    卢梦得没心情听这人的辩解,他弯下腰,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人。

    手指轻轻触摸着地上的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关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地撬开了那个人的罪。

    “钱仵作,此人的嘴里有灰,竟然不是被人在死后焚烧,像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就把火引到了他的脸上。”卢梦得道。

    钱坤过来一看,还真是。

    看来杀死此人的人,不但力气大,而且心狠手辣,不是惯犯,也是个十足变态之人。

    钱坤有些齿冷,他们福溪县何时有了这号人物?难道小小的福溪竟变得如此不太平了吗?

    卢梦得蹲下身子,眼睛紧盯着地上的尸体,脸贴近尸体,专注地凝视着。

    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个异常的细节,地上的尸体胸前有一个微小的针孔。

    他又靠近了许久,仔细观察着。

    看着卢梦得如此亲近尸体的行为,旁边的李运忍不住要吐出来了。

    钱坤则很是淡定,也蹲下来查看卢梦得一直盯着的地方,但可惜上了年纪,看不太清了。

    “梦得,你看到什么了?”

    “钱仵作,这人的胸前有一个小孔,但周边却没有血迹——会不会——”

    卢梦得眼神闪烁,不停地在思考各种可能。

    这种小孔只能是——

    “针灸!应当是针灸留下来的小孔——但这个地方不应该扎针啊。”在旁跟随钱坤学习的年轻仵作开了口,他还年轻些,眼睛也比钱坤好使,也发现了卢梦得发现的小孔。

    “这个位置应当是跃虎穴,倘若将针扎入此穴,不多时,人便会疼痛难当,咳嗽吐血,轻则留下终生隐患,重则一命呜呼。”那年轻仵作接着道。

    钱坤捋着胡子,看来害死此人的,并非是一个高大强壮的人,也有可能是一个小巧灵活,能攻其不备之人,而且还熟知人的穴位。

    围观的人群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其中有些人竟然认出了躺在地上的人。

    “这不是刘二吗?”

    “对啊,看那纹身应当是他,当初我和他一起纹的,他要了白虎,我要了青龙,结果他刚纹了一会就嫌疼不纹了,留下了个残虎——”

    李运将那几个人抓过来,问道:“你们说得可是真的?那刘二可有跟你们说他今个儿要去何处,见何人?”

    其中一人仔细回想,突然惊呼起来,“对了,我今个儿一大早在村东头看到他了,跟他打招呼他还不耐烦,说要去给什么老尤头做点事,那人抠得很,他今个儿又没了喝酒钱,还要搭上半日功夫——”

    钱坤的脸色变得如同铁一般青黑,强行打断了那人的话,“行了!到县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