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在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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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遇见你

    那个学期,除了帮桑榆追星,一起作弊,我们还做了一件事情,就是一起去桑榆老家。

    最初是桑榆讲,她老家风景很美,即便是夏季,山顶也会有积雪,更别说冬季了。

    作为北方人,我对雪并没有什么执念,但王楠也不止一次提议说自驾游,为此还做了详细的规划。

    “走吧走吧!?之前不是说过有时间去桑榆老家玩嘛?!别等有时间了,现在就可以呀!”

    “我觉得…”我和桑榆对视了一下,继续说道:“是不是在仔细打算一下?”

    “有什么好打算的?回去收拾东西,睡个好觉,明天直接出发!”

    “我是觉得有些突然…自驾游会不会有点危险啊,就你会开车,我和桑榆都不会开车。”

    “是呀,自驾游有点危险。”桑榆说道。

    “那这样,不自驾游了,我们就一起坐飞机去!”

    王楠是有大智慧的,他一开始也没打算自驾游,但他知道我不喜欢出远门,节假日都是直接回家,所以他喊我自驾游,我没同意,然后折中,我便同意了。

    “不是刚考试还说感谢桑榆!你就权当我们是去送桑榆回家,做一回护花使者,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这是王楠劝我的话,感情他也是云南的,相当于我送他俩回家。

    我想起来,桑榆曾说王楠是一个极致的“浪漫主义者”。确实,他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经常会有奇怪的想法,但不同的是他会付出实践,就拿送桑榆回家这件事来说,如果换做我自己,我甚至都不会去想,更别说付出实践了。

    做出决定的当天,王楠怕我反悔,就买了机票,桑榆出门采购,买了一些画画用的彩笔和纸张。

    “你还会画画?”

    “给家里人带的!”

    出发那天,我们前往机场,说是送桑榆回家,但其实是去云南游玩,所以我心里隐隐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亢奋,这种亢奋,是对未知事物的向往,也是对第一次出门远行的恐惧。

    去桑榆家并不方便,我们十号出发,先坐飞机然后大巴,换小轿车,到十一号中午,我们才到G县,还需要走一段山路。

    说是县城,但很贫瘠,天寒干燥,像我印象中90年代那种边陲小镇的寒冬。

    整个县城的走势沿着溪流,背后就是雪山,居民房大多是破旧的平房,因为地势不平,所以错落有致。

    “这雪山真绝了!你家们有没有觉得像是P上去的!”

    “怎么样!没骗你吧,就说你得来看看!”王楠很得意。

    “说真的!咋们去爬一下这个雪山吧?!”

    “不急,我家就在山上!”桑榆说道。

    县里最繁华的地方,是一处是十字路口,路口处有一家小餐馆,还有一个杂货铺,杂货铺的门口有一块残破的黑板,上面写着汽车加水四个大字。

    “往前面走,是个学校!”

    双层教学楼,破旧的广播喇叭,楼前空地上,用砖头和土块垒出一个插着旗杆的小土堆,不远处还有个木头架子的篮球板,一阵风刮过,卷起了尘土和落叶。

    “真的会有人在这里上课吗?”

    “会呀,周围村子里的学生都在这里上课,不过现在是寒假,所以有点冷清。”桑榆解释道:“你们看那个喇叭,以前课间休息的时候,就是那个喇叭放歌,曾轶可的。”

    绕过教学楼,后面有一个木屋。

    “杨老师,你在吗?”桑榆朝着木屋喊道。

    “谁?”木屋内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木质凳子在地上移动碰撞发出的动静,然后便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木屋内探出头来,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还带着些许胡茬,本有些沧桑迟疑的眼神,再看到桑榆之后,立马变得坚定有神了起来:“桑榆?!”

    他手里还拿着碗筷,看样子正在吃饭。

    “杨老师!我回来啦,来看看您!”桑榆笑着迎了上去,我和王楠提着行李,跟在身后,“这俩位是我的大学同学,对我很照顾!这次带他们来家里看看风景!”

    “好好!感谢你们照顾桑榆!”杨老师激动的握着俩人的手握:“我们G县这边虽然落后了点,但是风景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快,先进屋,外面冷!”

    我们跟着杨老师走进了木屋,屋里很暖和,只有一张床,上面堆着被揉,床头放了一个破旧的收音机,床边紧挨着是一个老式煤炉,炉上放着一个做饭的小锅,屋子中间有一个小木桌子和小板凳,桌上的盘子里装着像是糠咽菜一样的东西,是杨老师今天的晚饭。

    因为屋内空间过小,显得很是拥挤,我们无处落脚。

    “哎呀,今早牛娃还念叨着说你怎么还不回来,没想到晚上你就回来了!”杨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把床上的被揉蜷成一团,扔到床尾,然后赶忙招呼三人在床铺上坐下:“太乱了,你们将就坐一下!”

    我们紧挨着并排坐下。

    “牛娃最近怎么样呀?”桑榆问道。

    “好着呢!现在每天来县里,去翟老板的工厂里帮忙干一些轻活!你不用担心他,都好着呢!你在大学好好学习,争取留在外面,不要回来了!”翟老师言语间都对桑榆充满了关心。

    “牛娃”是谁?是桑榆的家人吗?从来没有听他说起来过。

    杨老师从桌子下摸出几盒酸奶,递给我们,略带歉意的说道:“这条件也管不了你们饭了,你们喝个酸奶!这都是学生家长送的!”

    我们接过酸奶,正是市面上二块钱一盒的伊利酸奶。

    “对了,我给您和学生买了一些东西!”桑榆说着,就起身打开了放在门口的行李箱,里面都是作业本,练习册。

    “你要攒学费!以后工作了,也需要钱,钱要自己留着!”杨老师苦口婆心,像是家长说教一般。直到看到画笔,关心的问道:“这画笔是给牛娃买的吗?”

    “是的,我答应过给他买画板和画笔。”

    “挺好挺好,不过牛娃最近天天去厂里干活,都没时间画画了,说是要打工攒钱,问他攒钱干啥咧?他还不说,整的很神秘!不过他看见这么多画笔,一定会很高兴的!”听杨老师说着,我愈发对这个牛娃感兴趣了。

    告别杨老师后,我们继续赶路。

    最后一段山路沿着一条河,随着我们的前进,河床逐渐变窄,成了一条溪流,路也越来越难走了。

    “这个杨老师,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老师吗?”

    “是的!我小学的时候,村里有个老先生,我们就跟着他读书识字,后来老先生去世了,学校也合到县里。然后我就每天走山路上学,那个时候这条路更难走,翟老师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来支教的。”桑榆说完,又补充道:“他和别的老师不一样,他一做就是十几年。”

    “他哪里人呀?”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山路不好走,越来越窄,到最后,三人只能成排前行,温度也越来越低,路边的积雪也越来越多。

    这还是开拓过的路,很难想象桑榆小时候上学时候是如何从村里去到县里的。

    这边天黑的早,见不远处有一些微弱的灯火,村子到了。

    跨过一座石桥,进入村落,没走几步,就到了桑榆的家里。

    “你们这边都是木屋?”

    “对!山里头只有木头。”

    跨过木栅栏,来到了院子里。

    “阿吖,过嘞果啦!”桑榆喊道,言罢,只见屋内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颤颤巍巍的起身走来,她穿着翠花短袖,花白色的头发拢成一个髻,老奶奶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似乎还纹着一些奇怪的图案,阴暗的烛光下,有些瘆人。

    “阿吖!”桑榆赶忙上前扶住老奶奶说着:“似诺,小榆!”

    老奶奶很开心,还看了看我和王楠,桑榆用方言和奶奶交流着,虽然听不懂,但能知道是在介绍我们。

    木屋内部空间很大,但只有一些生活用品,锅碗瓢盆都挂着木墙上,显得很空旷,整个房子都是木质结构,连床都是木质的,好在上面铺了床铺,还有好几床被子。

    坐下后,奶奶问道吃饭没有,我和王楠忙说:吃过了吃过了!”中国人的传统,去别人家被问及吃饭没有时候的标准回答。

    桑榆被俩人捉襟见肘的样子逗笑,然后小声说道:“家里有饭,别担心…我去给你们弄饭!你们陪奶奶坐一会儿!”

    桑榆说完,便走出屋子,只留下来我和王楠尴尬的陪着老奶奶,还早王楠也是云南人,还大概听得懂一些方言,简单和老奶奶有一没一的聊着,我只能呆呆地坐在一旁。

    热腾腾的饭菜太可口了,走了太多山路,我和王楠食欲大振,狼吞虎咽,山里没有什么信号,只能早早休息。

    桑榆和奶奶睡一屋,我和王楠在旁边的屋里。晚上气温很低,屋内烧着煤炉,很是暖和。舟车劳顿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小榆姐!小榆姐!”第二天一早,灰茫茫天还没亮,院子里就传来了一声清澈的男声。

    我被这叫声吵醒,看到对面床上的王楠蠕动了俩下,看样子也是被吵醒了,随即就听到了木门推开,有人走了出去,那男声也戛然而止。

    我们来到屋外,发现桑榆身旁有一个男生,瘦削的瓜子脸,皮肤黝红,是高原显著的特点,干燥厚实得像草甸子一样的头发遮住了额头,眼睫毛很浓,眼睛细长好看,鼻子高挺,嘴角上扬正笑着观摩着画板,手里还拿着画笔,跃跃欲试,但似乎又有些舍不得动用这些崭新的画笔,

    那男生抬头看到我和王楠,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面漏惊恐。

    “牛娃,他们是姐姐的好朋友,来家里玩!”桑榆小声说道。

    原来这男生就是杨老师口中的牛娃,桑榆的画笔就是给他买的。

    “小榆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是不是感觉很真诚?

    眼前的牛娃和我年龄相仿,但无论言语还是表情,都像个孩子一般,桑榆和他说话的语气也像哄孩子一般:牛娃的智力有问题!

    “牛娃,听杨老师讲你最近都不画画了,为什么呀?”桑榆说话很温柔。

    “我现在每天睡醒就去县里打工,下班了就回来,没有时间画画咧。”牛娃笑着回答道。

    “为什么要去打工呀?”桑榆问道。

    “我要攒钱。”

    “攒钱干什么呢?”

    “保密!嘻嘻。”

    “那我们今天不去打工了,去看日出好不好呀?!”

    “好!”

    牛娃是个孤儿,靠村里人养活,小时候没事就帮村民放放牛,所以大家都喊他牛娃,他最喜欢的就是放牛的时候,拿着树枝在雪地上画画。

    “我没事的时候,就去山上放牛,累了就躺着睡一觉!”这是牛娃说的话,不知为什么,我一直都记着了。

    有一次下雨,牛娃陪桑榆去学校的时候,脚滑掉下了山沟,磕到了脑袋,就傻了。

    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在院子里抬头就是烟雾缭绕的大山,仿佛就在眼前,很是壮观,坐落着峡谷之间的村庄,一旁还有溪流。

    “今天天气不错,说不定能看到日照金山!”这是出发前桑榆对我和王楠说的话,“如果想看到日照金山,一定要坚持啊!”

    山路没有经过开发,都是村里一代又一代人踩出来的,牛娃对山路很熟悉,体力也很好,走在最前面,还时不时的等我们。

    我们爬山,视野逐渐开阔,回头再看,整个村落坐落在峡谷之间,俯瞰下去稀稀落落的只有十几户人家,都是统一的木屋,静静的躺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因为村子海拔就很高,所以我们一个小时就到了一处平台。

    “你们看对面那个山头,等太阳要出来时。它就会变成金色。”桑榆指着峡谷对面的山头说道。

    果然正如桑榆所言,先是山尖变成了金色,然后是整个山头,最后太阳从山后爬出来,那一刻,灰茫茫的周遭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我们只顾着欣赏美景,却忘记了录像或是拍照留念,下山的路上才想起,顿觉垂头丧气。

    “以后总归还是有机会的!”我不太记得这句安慰的话,是谁讲的了。

    下山路过一地,有一小木屋,桑榆解释说是村子用来守孝的,老人去世后,会葬在后山,儿女会在木屋里住上三天三夜。

    “晚上在这里不会害怕吗?”

    “不知道!如果我晚上一个人呆在这里,我应该会害怕吧。”桑榆回答道。

    这是我第一次去桑榆家,很多事情靠听不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经历了,才会切身感受到,为什么桑榆会那么努力的勤工俭学,她从大山里走出去,考进Z大,确实比我们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那几天我们跑遍了周边的山头,看完美景,便启程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