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哥，我好饿，也好冷。”

    刘远抬起头小声的对着哥哥说着。幼小的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夜之间生活完全变了样。

    刘宏拉了拉弟弟的衣领，有些心痛。摸了摸弟弟的头，轻声的安抚了起来。

    “来，哥哥抱着你，回到住处就可以烤火吃东西了。”说完摸了摸自己怀里揣着的半个窝头，这是他们大半天的收获，显然填不饱他两兄弟的肚子。

    这兄弟二人本是怒江南岸一个山村的居民。经过了几日连天暴雨，好不容易等到天晴，本想上山放牛顺便砍些柴火补充家用。却不想一场洪水说来就来。

    待到洪潮过后，兄弟二人下山看着被水泡着的，只能看到屋顶的房子，慌忙向着近旁的村人询问着家中人的情况。最后在幸存下来的村民口中得知父母兄妹都被这洪潮所吞噬了，一时间这世上兄弟二人只剩下了彼此。

    迫不得已，侥幸逃过一劫的刘宏带着五岁的胞弟刘远在村里人的带领下走上了北上逃难的道路。

    跟在村里人后面的刘宏没有想到的是灾时人心似恶鬼，度过了平静的几天后，难民潮是越滚越大，食物也是越来越少。

    到了月余时间还未走出灾区的兄弟二人，不仅唯一的老牛在几天内被那些强壮些的村人抢走瓜分了，在后面逃难的路上，被饥饿逼迫到易子而食的难民中甚至还有人盯上了他与自己的弟弟。

    正当两人被那群难民围住，下一秒就可能成为那锅中肉，口中餐之时，同村的一位泼皮却挺身而出护住了二人。

    这泼皮在后来逃难的路上对二人也是颇有着照拂，不仅教给了这对兄弟许多生存知识，还将自己那粗浅拳脚也一并传授给了二人，因为这泼皮在家族中排行老二，于是这两兄弟便喊他为二叔。

    两兄弟也就是占了年纪小的优势，还有那位泼皮二叔的平日照拂，才能饥一顿饱一顿的挨着日子。当时一起的难民们大多都离开了，走向更远的地方。如果不是二叔正好伤到了腿，他们三人应该也会离开这座城市。

    这座小城虽然远离了怒江，可也受了那场灾祸的波及。不好的年景使得这里的人也都变得吝啬起来，大多不愿接济外来的乞讨者。想到这半块馒头可能就是一天的口粮，哥哥刘宏心中不禁一阵愁苦。

    不多会，刘宏就抱着弟弟来到了城门口。扶着城墙喘了一会，刘宏一只手拉着弟弟，另一只手从一旁的树洞里掏出了一把柴刀。

    这把柴刀也是兄弟二人身上唯一一点家当了，灾年里人心变得很快，正是这把柴刀让兄弟二人度过了许多危险。如果不是怕带着它进城惹到不必要的麻烦，刘宏是决计不会让它离身的。拿到柴刀拉着弟弟，刘宏在这杂草丛生的城郊警惕的走着。

    就这样小心翼翼的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远远看见他们赖以栖身的那座破庙。庙前隐约有个身影在张望着，看见了他们后，挥着手一瘸一拐的向兄弟二人走了过来。

    “宏哥，二叔已经回来了，说不定他今天讨得东西多一点。”刘远奋的说着，拉着哥哥快步迎了过去。

    “天太冷了，快进来烤烤火。”

    二叔走近后并没有多说什么，拉着二人就进了庙中。此时庙里避风的角落已经升起了一堆火，火上还放着一只锅子，里面不知煮了什么东西，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二叔讨到了好东西！”刘远呼的冲着锅子扑了过去，刘宏却一把拉住了他。

    对着锅子咽了咽口水，却从怀里掏出了半个窝头说到：“二叔，我们只要到了这些。”

    他的意思是自己兄弟二人并没有弄到什么吃食，二叔好不容易要到了些好东西，自己二人却要分一杯羹，怎么得也说不过去。

    二叔却是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靠着墙角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不知从哪又摸出了个布包裹，掀开赫然是一块巴掌大的肉块。

    “小宏，把你的柴刀给叔用用。”

    说话间二叔掀开了锅子，只见沸腾的水里有着星星点点的油花，不时的还有杂粮菜叶翻滚上来。

    刘宏也没有多想，将随身揣着的柴刀递给了二叔，这些日子里他已然已经认定二叔不会害自己。

    只见二叔一边将用柴刀将肉块片进沸水中，一边冲着兄弟二人招呼着。

    “我可是等了你们好一会了，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忍不住把这肉独吞了。快坐快坐，等会肉熟了就能吃了。”

    刘宏听到二叔这样说了，也不再拉着刘远，三人围着锅子坐了下来。不过为了照顾弟弟与二叔，他坐的朝外了些，身后不远处就是破庙那扇有些漏风的窗子。似乎在他心里，能为二人挡挡寒风也是顶好的事情。

    三人就这样围着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这难得的肉食令两兄弟不时的发出“滋滋”的声音。虽然被烫的龇牙咧嘴，但是谁都没有放慢筷子。

    小孩子饭量本来就小些，看着锅里的肉食和菜叶被捞的差不多了，刘远下了筷子，抬起头笑着看着二叔问道：

    “二叔，你这是从哪户人家讨的饭菜?这户人家心肠那么好，我与宏哥下次也去那里转转。”

    二叔这时正抱着一个缺了半边的瓢喝着刚盛的稀汤，听到刘远话，抬头笑了笑，并没有言语。

    正当刘远想说什么的时候，庙门被人推开了。

    听到声音后刘宏慌忙起身，这个能够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可是有很多难民惦记着的。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进来的人竟是位扎着小辫的魁梧羌人。要知道今朝可是大愿王朝，羌人是一等民，那是比城里各位老爷还高贵的存在，为何会在这破庙出现。

    “那个幼童，不错不错。”

    那羌人进门就大声说到，有些鳖脚的中原话里夹杂着阵阵喜悦。看着羌人那不善的眼神，刘宏慌的去摸身边的柴刀，这才反应过来柴刀刚刚递给了二叔割肉了。正当他想着怎样争取时间让二叔带着胞弟逃跑时，身后却传来了刘远呼喊声。

    “二叔，你干什么？咱们人多和他拼了”

    刘宏转过头去只见二叔擒住刘远一条胳膊，想要将他抓到身边。一边抓一边还大声说着：

    “哈查大人，我为你献上这幼童，你答应的东西在哪里？”

    此时的刘远应过来自己兄弟二人被二叔卖了，连忙大声喝问着：“你们要干什么，二叔，你凭什么卖我们?我们又不是你儿子。”在他的观念里，只有父母才有权利卖自己的儿女，却不知人间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世道谁会在乎这两个男孩是不是眼前男人真正的子侄，谁又在乎这个男人是否真有权利卖了二人。

    看到二叔的动作，刘宏却未多言。他拉过胞弟的另一条胳膊，一脚踢飞了还在沸腾的锅子。那锅中杂物飞溅了二叔一身，吃痛之下二叔松开了手掌。

    趁着二叔松手，刘宏抱起刘远向了身后的那扇破窗。二叔眼见二人要逃，连忙捡起柴刀掷了过去。他知道眼前的羌人只是要刘远幼童，至于已到十八岁的刘宏死活倒是无所谓。

    紧张无比的刘宏全然没有注意到二叔的袭击，只是在撞破窗户的一瞬，觉得后背猛的一痛，他也只当是破窗时的刮伤。抱着刘远离破庙而去。

    那羌人哈查似乎在欣赏着这出闹剧，并未出手，待到刘宏跑走，他才缓缓向二叔走去。

    “你怎得让他二人跑了，还不快去追去。”

    听到哈查的话，二叔站了起来，指着哈查有些不善的说道：

    “别以为我怕了你，刚刚你为何不出手帮我。就算现在这两人跑了，你答应我的一锭金子也得给我。”

    哈查听到二叔的话面色有些不悦，边跨步走到二叔身边，一边有些阴沉的说道：“我最喜欢看你们这些中原人狗咬狗了，还不快去追啊！来，让我帮帮你吧。”

    说罢他一拳打在二叔的肚子上，趁着二叔吃痛一只手捏住二叔的嘴巴，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什塞进二叔口里。

    那物什入口即化，一股血腥味充斥着二叔的口腔之中。二叔弯下身子干呕着，当他抬起头时，眼睛已经变得通红无比。低吼两声后看着眼前的蒙人，似乎有些畏惧。

    哈查将那两兄弟刚刚用过的碗筷踢了过去，二叔躬着腰像是野兽一样爬行了几步，捧起筷子在鼻尖嗅了嗅。紧跟着发出一声兽吼，手脚并用的冲出破庙向兄弟一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看着变得似兽非人的二叔，哈查又开始大笑起来，闲庭信步的坠在二叔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