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溟禹去了滨城，是一个超级规模的康养项目，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磐古的业务，而是磐盛。鹿苑大社区基本已经落成，之前和司念一起去考察过鹿苑周边的乡镇，空巢老人，留守儿童依然是大多数乡镇的普遍现状。磐盛与ZF达成合作共识，提供了一套完备的乡镇养老便民体系，智能监管系统则由名宇科技提供。有了鹿苑的经验，磐盛在业内已经有不小的名气，目前全国至少有5个以上超级规模的康养综合社区在接洽中。如果是传统地产层面的土地项目开发，自然是司维最擅长的领域，但是康养托管、医疗服务、智慧社区，确实是顾溟禹的专长了，初期的几个项目非常关键，也涉及到磐盛是否能顺利上市，顾溟禹是一定要亲自把控，不容出任何差错的。

    司念在学校里完成了期末的几项考试，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IPAD，几本书，独自开车回了香园。

    晚饭后，司念说全家开个会，司绪最近也刚好在家。

    “爸爸，哥，我虽然没看财务报表，但想必，酒店、商场，还有几个社区MALL，这2年，不说是亏的，也是肯定没利润的吧，甚至，还有成本没收回来的项目。”司念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司家自持物业资产情况。

    司绪比过去成熟很多，作为持有股份的家庭成员，虽说他有知情权，但在未知的领域，也渐渐做到不插嘴，能倾听。

    司南和司维都心知肚明，司念这次回来，说什么清算资产，都是幌子，她是要把司家产业的现状揭开，让大家意识到，依靠传统产业已经无法生存，转型是迫在眉睫的。而摆在他们面前，最容易的一条路，就是与磐古的合作，扩大在磐盛的份额，将资金和精力，向这方面做快速转移。

    当然，司念最迫切要解决的是，磐古目前的危机。当前，也只有盛达有这个资金实力。

    “让你哥跟你说吧。”司南示意司维来说。

    “念念，我知道磐古的事情很急，帮顾溟禹是一定要帮的，但是这个也不是今天说了，明天就能办的，再说，咱们盛达也要生存不是。”

    “哥，不是我替顾溟禹说话，没有他，鹿苑项目，你做不下来。说是帮顾溟禹，难道不也是在帮盛达吗？寒冬将至，抱团取暖。磐古如果易主了，等盛达业务一筹莫展的那天，谁也帮不了谁。”

    “阿维，你不要说了，明天董事会，带念念一起参加，她是股东，有权出席。”司南没有让司维继续说下去。

    “爸，哥，我能去吗？”司绪弱弱的问了一句。

    司维点点头说：“当然。”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司念许久都没有更新过朋友圈了，半夜发了这一条。配图是她偷拍的顾溟禹，空旷的马路看不到尽头，一身西装，孤独的背影。这张照片好像就在描述着顾溟禹的过去，一个人的夜路，无休无止。而现在，他有了她。

    此刻的顾溟禹在滨城，在觥筹交错中，同行的苏沐刷到了这条朋友圈，提醒了顾溟禹。顾溟禹假借去卫生间，边往包间外走，边打开了手机。

    “还不睡，小妖精。”顾溟禹微信打过去几个字。

    “你猜我会不会是不放心我男朋友在孤身在外，经不住诱惑？”

    “那你要不要订张机票飞到你男朋友身边查岗，监视？”

    “明天盛达的董事会要参加，还要给小组交一份设计作业，只能提醒顾总全凭自觉了。”

    “收到上级指示，定不辱使命。还请领导早点睡觉。”

    “嗯！就知道顾总最懂事了，说晚安之前，再提醒顾总，酒量虽好，适当控制哦！”

    “遵命。”

    “晚安~”

    “晚安，宝贝，我爱你。”

    司念靠在三楼露台的摇椅上，放下手机，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回头看是司维。

    “哥，你还没回去啊，嫂子和贝贝肯定早都睡了。”

    “知道你担心顾溟禹，想陪你说会儿话。”

    “你看大盘了吗，反正每天都在跌。”

    “明天你有想说的吗？”

    “没有。我相信哥，你会给股东们说清楚的，我多嘴反而容易惹是非。”

    “如果董事会表决没通过，你怎么打算？”

    “哥，你放心，我肯定不能把股份撤出来，撤出来咱们盛达也不用过了。就把我名下的所有，能卖的卖，能拿去融资的拿去融资。”

    “顾溟禹说你要卖房卖商场养他，还真是。你这还没嫁出去。”

    “我这是投资。”

    “嗯！那你眼光不错，没有磐古，顾溟禹也不会太差。”

    “哥，问你个问题？”

    “嗯。”

    “有时候我觉得你是我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像我爸爸。”说着，司念挽着司维的手臂，靠在他肩上。

    “对啊，谁让我比你大11岁呢？然后你想问什么。”

    “想问，你为什么会支持我和顾溟禹，不像其他人一样担心年龄差会让我和他有代沟，不好相处，又或者，他的圈子很复杂，而我的生活一直很单纯。”

    “因为你们是同一种人，能一起走下去。你自信笃定，他大胆果断，你们两个有追求，有梦想，有目标，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去将就，不服输也不妥协。你们欣赏彼此，爱彼此，但不是占有欲，而是并肩独立的存在，有体谅，有懂得，也有尊重。”

    “哥，你再说下去，我容易误会你喜欢顾溟禹。”

    “小脑袋想什么呢，早点睡！”

    盛达的管理，几乎是司家一言堂，但这是基于过去一直在地产的传统业务上，没有太大的行业跨度，并且在宏观市场良好，经营利润都很可观的大背景下。现如今的光景，任何投资行为，都是一种冒险，股东们越发谨慎，最要紧的是保住腰包里现有的资金，生怕有什么损失。地产周边业务、上下游企业，股东们多少还是了解的，现如今日子都不好过。地产以外，大家的认知就各不相同了。

    别说医药康养产业股东们没概念，就磐古最近的新闻、股市的情况，大家简直是避之不及。司南和司维清楚内情，也不代表能顺利说服股东们同意直接将资金投入磐古。

    所以，司维一开始盘算的也不是投资磐古，而是投资磐盛，通过磐盛来解决磐古的资金问题。盛达在投资磐盛业务上毕竟是赚了钱的，更有说服力，今天是董事会第三次会议，也是最后表决。

    这一点也是不可能内部完全达成一致的。

    “司总，小司总，恕我直言，我的担心就是磐盛会不会受磐古的影响。”

    “没有任何事情是百分百的，不受影响是不负责任的回答，但是磐盛和磐古的业务独立开展，磐盛目前的态势是全国化甚至全球化，月内就会签订1-2个项目，项目一旦落地，就需要现金流。另外磐盛上市已经正式提上日程。投资有风险，谨慎是应该的，不强求，如果今天董事会内部不能通过决议，即便不以盛达的名义去投资磐盛，司家就用司家的资产作为投资筹码，届时也希望持反对票的股东不要看着上市红利想着来分一杯羹。”司维话说的有点过了，但斩钉截铁，股东们也明白了司家的打算。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董事会还是顺利通过了这次决议。

    司念过去虽然知道任何决策都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商量一下就能定下来的，但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这种场面，确实想象不到这其中的艰难。今天，也算是给她上了深深的一课，这一课不仅让她看到商战风云，更是看到了人性。

    会后司念问司维，如果决议真的没通过，难道司维也卖房卖地卖商场吗。

    司维的回答很简单：我虽是你哥，和顾溟禹是兄弟，但我更是一个商人。

    司念又想起几年前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说的时候其实也没完全懂，现在反而更清晰了；“这个世界上最稳定的关系，是利益关系。”

    这不是世态炎凉，因为往往最经不住考验的，就是人性。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几个家庭原本价值观一致，志同道合，坦坦荡荡，久而久之，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如今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