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钟家的罪孽
“他怎么了?”周烈看着酒坛口苦笑,“莫大哥他五年前就死了!”
徐定心中一沉:果然是最坏的情况,这可如何跟蔡燕去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醉意中回忆起往事,周烈身形一僵,抓着酒坛子的手青筋暴起,“调配玄漆需要用到一种叫做‘榆青雾’的剧毒材料,其毒性只有与其他材料混合之后才能慢慢消除。”
徐定皱起眉头,钟家厂区里的工人都没有防护服穿,这种雾气材料若是泄漏,定会死伤惨重。
周烈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莫大哥见那些灌输榆青雾的管道都是老旧生锈的,便找到钟家的人,让他们更换管道。”
“钟家的人不同意?”徐定已能猜到个大概。
周烈点点头,咬牙切齿道:
“他们将莫大哥推倒在地,用高高在上的嘴脸叫嚷着说:‘换管道的钱你来出吗?泥腿子别多管闲事!’
“厂监说完转身就走,莫大哥见状想追上去,被我拦住了。
“我怕被钟家的厂监记恨上,就跟莫大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在想起来,我是真他妈窝囊!”
周烈哽咽着,捂住发红的双眼,而后又闷了口酒。
“然后呢,那榆青雾就泄漏了?”徐定问。
周烈点头苦笑,而后神情变得愤恨:
“有两个钟家的人在厂区里打闹,不小心把一截管道撞坏了。
“他们穿着防护服没中毒,第一时间就跑了,然而周围的工人却遭了殃。十一人当场身亡,十五人身中剧毒。
“按照圣门颁布的律法,钟家就该对此给出个说法,再料理死者的身后事,赔偿中毒者,但是……”
周烈举起酒坛子,却发现其中一滴酒水都没了,继续说道:
“但是榆青雾泄漏的事情根本就没人知道,钟家那群畜生也没有任何要担责的意思!
“无辜死者的家属找不到家中的顶梁柱,便找到厂区来,结果却被拦在门外恐吓。
“中毒者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只希望钟家能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的妻儿不至于饿死。
“可不管那些中毒工人如何卑躬屈膝,钟家就是没有任何表态,就是在等那些中毒的工人也死去!”
周烈说得激动,猛然夺过徐定手里的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口。
“那段时间,莫大哥白天对着那些厂监溜须拍马,晚上就在厂区宿舍中奔走,希望其他工人能和他一同请愿。
“只是谁又敢为了几个毫不相干的人,去讨钟家的黑脸?就连我那时也不敢找到他身旁……”
周烈的语气中满是悔恨。
徐定叹息一声,“当真毫不相干么?”
周烈流下泪来,“莫大哥那时四处与其他工人说,中毒者的生死与每个工人都有关,若个个都置若罔闻,往后受伤能有谁来帮忙讨回公道?
“可饶是如此,仍然没人愿意去帮莫大哥和那些中毒工人。”
“莫大哥无计可施,只得冒险偷偷跑出厂区。他跟我说,他要去内城区找机关师协会和圣门欧氏,揭发钟家的罪恶。
“只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圣巡在城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我跑去查看,只认出了那套衣服啊……后来,那些中毒的工人全死了,尸体被一群火行气修直接烧成了灰。”
周烈说着已泣不成声,他想再喝酒,却发现这坛子也空了。
“然后我就决定要为莫大哥报仇,我为此准备了足足五年,已做好去死的准备……这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徐定此时站起来,过去跟店老板结了账,而后问周烈道:“你还有地方去吗?”
周烈抹去眼泪,摇头道:“莫大哥可能是被人泄漏了行踪,才会被害身亡。今晚之事,钟家很快就会怀疑到我头上。”
朝着蜉蝣阁走去,徐定问周烈:“你不惜性命也要为莫生复仇,他对你很好?”
周烈身形摇摇晃晃,惨笑道:
“我家从前是经商的,所以我起初也能过上风流日子,整日喝酒赌钱,也能算个小纨绔。
“只是后来我爹他经营不善,导致家欠了一屁股债。我爹为此郁结而死,我娘心伤之下也随他而去,就这样给我留了五百两银子的巨额债款。
“不怕你笑,那时我也想着死了算了,就将身上仅剩的三百文钱全拿去赌了,然后上吊自杀。
“路过的莫大哥听到动静,闯进屋内将我救了下来。
“那晚他请我喝了顿酒,告诉我先活着试试。他说他会帮我,也许挺一挺就过去了。
“我问他为什么帮我,他说看我顺眼,就像他那早逝的弟弟,从此我们就以兄弟相称。”
徐定点点头,“那他也确实没看走眼。”
周烈摇了摇头,“可笑啊,我这种废人能活到现在,莫大哥那么好的人却……”
他说着一个摇晃,差点摔在地上,还好徐定及时伸手抓住了他。
扛着醉醺醺的周烈回到蜉蝣阁,徐定见解晓勇还在清点货单,“哥们,可别累坏了。”
解晓勇边干活边说道:“赚钱哪会累啊。山货好卖,刘理事和袁湖又回去进货去了。”
“给他安排个房间吧。”徐定说道,
解晓勇抬起头,见徐定肩上背着个皮肤皲裂的人,起身说道:“房间就要不够了,打地铺也快挤不下了。”
“那买地盖楼啊。”徐定盯着解晓勇,“最近赚了这么多钱,盖个几十层楼不是轻轻又松松?”
解晓勇往楼上走去,“地有那么好买吗?”
“你找吕显问问不就知道了,那个老色鬼最多纨绔朋友,指不定赶着把外城的地送给我们。”徐定说,“蜉蝣阁靠近大道,终究是办公的地方,成员住处得安排在别处。”
“那要不你去找吕显?毕竟你会的多。”解晓勇说。
徐定摇头道:“不行,我明天得去云符阁。”
“为了这人的事?”
“不止。”徐定将莫生的故事与解晓勇说了一番。
解晓勇听得鼻子一酸,连着叹息数声,而后打开了一间空房,铺开了凉席。
徐定将周烈放到凉席上,而后离开蜉蝣阁,朝着内城区走去了。
……
翌日清晨,苏凌月早早起床,走到厅外那破了裂纹的窗台前。
这道裂纹,是她当日听到徐定去了青楼,怒而用念力凿出来的,当时还把小婵吓了一跳。
他说请我吃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会请我吃什么呢,要是不吃会不会尴尬……
就在苏凌月思绪万千的时候,她忽而听到有人在楼下叫道:“苏姑娘!”
苏凌月猛然看向那人,见他正用力招手,顿时就慌了。
她这刚刚起床,还未曾洗漱梳妆,如今可还是一副披头散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