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神李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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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草原枭雄(上)

    雍虞闾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命控弦之士后撤,说道:“染干,你我本是兄弟,我若想杀你,你能活到今日?好,你说吧,只要合情合理,为兄全部答允。”

    染干道:“第一件,父汗尸骨未寒,你要称汗,必须在七日之后等父汗安葬完毕方可,且按祖先规制以大可汗之礼葬于圣山,礼数一样都不可少。”

    雍虞闾道:“这个自然,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将叔叔厚葬,不仅今天在场的勇士,各部都要以大可汗之尊祭奠莫何可汗,远方的部族也都会就地祭拜。”

    染干道:“第二件,方才你命人杀了十几个无辜族人,他们都是我们勇士的家眷;又射杀勇士数人,他们不过是想为亲人报仇。你要以可汗之尊亲自安葬、祭奠这数十人,石标上要刻上他们的名号,还要给每名死者家属羊一百头、盐一百斤、帛五十段、钱十金。”

    雍虞闾道:“这也容易,我必照办。”

    染干道:“第三件,我是先可汗嫡子,不想做叶护,要求封为突利可汗,可以让出漠南、圣山和祖先之地阴山,只求带领部下到北海苦寒之地放牧戍边。”

    雍虞闾一阵沉吟,扭身与宝象法王商议完后直起腰身,说道:“你是我弟弟,成为突利可汗并无不妥,但你不能将这五万人马带到北海。不是为兄担心,哪一天你带着这数万人卷土重来袭击牙帐,实为大患。若你是可汗,你也会这样想,不是为兄多疑。”

    染干道:“是你多虑了。那北海是漠北极边之地,一年草期不过三月,四季有三季都是天寒地冻。我这五万勇士,家眷多在圣山附近,有一些还居住漠南和阴山。我并不会强行命令他们跟随我去为汗国戍边,全凭自愿。”说罢,驱动坐骑,沿阵列缓缓移动,对勇士们说道:“各位叔伯兄弟,染干无能,陷你们于两难之地。染干为避免骨肉相残,保住你们的父母妻儿,甘愿放弃汗位,七日后迁居北海。那里早已荒芜,鹰鼠横行,缺衣少食,并非宜居之地。各位不必舍家跟随我受苦,还是要顾及父母妻儿、兄弟姊妹。雍虞闾只是与我争可汗之位,这本是阿史那氏家事,诸位不应受到牵连。有愿意随我北地受苦的,七日后出发;有不愿者,回家放牧。无论如何,染干都感谢诸位,决不敢有半分责怨。”说罢,拍胸行礼。

    军阵中无人说话,有的老兵流出眼泪。

    染干对咄陆设道:“老叔,你替我宣告:大军即刻解散。有愿意留下者,也请自便。”

    咄陆设接令,命千夫长各自归队执行命令。一时间,军阵乱乱哄哄,有的号哭而走,有的原地不动。对面的雍虞闾见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也命自己的队伍收刀归鞘,大声道:“各位勇士听好:突利可汗染干深明大义,我答允他三个条件绝不反悔,也希望他信守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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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李靖随染干北行。

    咄陆设仍是统兵首领,但队伍全然不似先前军容齐整迅捷,而是扶老携幼走走停停,牛马载着布匹、粮食、炊具、帐幕,妇女儿童赶着羊群。天气阴晦,数日不见太阳,虽已五月但仍冷风阵阵,两万余男女老少看上去如同逃荒难民,羊鸣马嘶和狗叫声在漠北荒野显得极为单调,只有鹰隼飞过长空发出的鸣叫能给前行的队伍注入一点活力。

    染干虽未垂头丧气,但精神不振,加上刚办完父亲的丧事,脸上划的伤痕使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雪云美丽的脸蛋上也有两道匕首划过的伤痕。草原人并不觉得丑陋,反而会认为脸上有伤痕是孝敬的标志。

    染干有五子,分别是咄吉世、俟利弗、咄苾、步利、叱吉。步利七岁,叱吉五岁,原先都被雍虞闾连同母亲、仆从囚于军中,只待染干率军发动进攻,才最后拿出来要挟。由于染干听从李靖建言,并未恶化到那一步,多少有点出乎雍虞闾意外。雍虞闾只想抢夺汗位,突厥人重诺,十几万勇士见证之后,雍虞闾只能按三条约定办事,不然必失人心动摇汗位。由于染干和咄陆设部属有不少设帐漠南或家有老小一直驻扎都斤山的,不便与染干北行,染干也好言安慰。不过,仍有二万三千余人愿意追随染干,于是群体北迁。

    步利、叱吉年幼随母乘车,雪云仍然带着三兄弟跟随染干,咄陆设统领队伍。一路上,各人都默默行路,极少说话。翻过两座矮山,咄苾的马低头去吃草,被他又踢又骂。染干本就气恼,见老三作怪,骂道:“咄苾,你皮痒了吗?再来烦我,抽你三十鞭!”

    咄苾年龄不大,脾气却极为倔强。不敢招惹父亲,就对李靖道:“李叔,你不是要找国师治病吗?国师在圣山,不在北海。”

    李靖道:“我救下思摩,已惹恼雍虞闾,宝象法王是不会给我治病的。”

    咄苾冷哼一声:“都是你多管闲事!若不是父汗听信于你,我们早把雍虞闾部杀光了!父汗也可名正言顺当上大可汗,现在却只能做突利可汗,真是丧气!”

    正好咄陆设巡视走过,听到咄苾这样说,大声道:“咄苾,思摩没有李公子相救,早已摔成肉酱。若当时被摔的人是你,又当如何?”

    咄苾道:“若是我,我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阿史那氏的子孙!做人要有血性,不能因为个人生死而不顾大义。叔祖是汗国第一勇士,为何当时不提兵与雍虞闾决战?他们人多,我们人少,但我们是正义的,他们是反贼!”

    咄陆设一时语塞。他不善言语,只懂带兵打仗,听从号令。几日来,他也有与咄苾一样的疑问,但爱子的性命他同样看重,内心极为纠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