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发财的机会？”

    柳知鱼有些没好气的盯着江权，她半只手挡在额前撑出一小片阴影，试图让头顶的阳光不那么刺眼。

    汗珠浸湿她鬓角的发丝，粉扑扑的脸蛋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有些发红，贝齿微微咬着粉唇，这是她要发怒的前兆。

    “就盯着江德福到什么时候？”

    这是一条冗长反复的小道，无数条巷子和人家挤在同一片区域，每天来来往往的小商小贩让这里的路况矿变得很杂。

    2001年的平城还没有大规模地追逐房地产经济，除了城中心几座标志性的建筑之外，大多数地方还都是这些套在一起的平房小院儿。

    江权就这么领着柳知鱼，绕来绕去跟了江德福三条街。

    “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猴急吃不了奶豆腐，放弃的话吃不到豆腐。”

    “你胡说八道什么破豆腐？你跟我在这说相声呢？”

    柳知鱼那双桃花眼狠狠向上翻一记白眼，累到站不住脚，她干脆一屁股坐在正蹲在地上江权的后背上。

    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分钟，只见江德福从一条小巷里窜出来，前后张望了很久才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一间平房。

    江权瞬间两眼放光，一个优秀的侦察兵肯定会等到他的机会，这老王八蛋果然又来赌了。

    江权立即拍了拍柳知鱼的小腿示意她从自己背上起来，“看清楚那个院子了吗？你找根粗点的木棍去把后门别上，别让里边的人跑了。”

    “那你呢？”

    “我马上回来。”

    21世纪初，也就是零零年前后，为了城市更好的我发展，平城政府发布了禁赌令，试图一举杀灭掉聚众赌博这种歪风邪气，政府为此花了大价钱。

    热心群众举报一次奖励五百，实际下发的奖金再按照抓到的人头数叠加，每一个人多奖励五十。

    江权就知道，像江德福这样的烂赌鬼肯定挡不住的，不管上面查的多严，他就像是厕所里的绿头苍蝇一样总能找到粪坑。

    那既然如此，江权也不得不做一回孝子。

    这举报的钱让谁挣都是挣，让自己亲儿子挣了也算不吃亏，列祖列宗都不会怪罪。

    当然，江权也不只是为了钱，如果江德福能被拘留改造那就更好了。

    江权是真心希望他能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就算不能好好做人，让他勉强做个人也行啊。

    不一会儿，江权领着几名民警叔叔抵达现场，目视前方，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警察叔叔，就是这。”

    “我亲眼看见有人进去了。”

    领头的国字脸叔叔笑了笑，挥手让江权先离开，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脸记恨就不好了。

    “好小伙！回头记得来所里领奖金，你这么有正义感的年轻人，真的很少见了。”

    “对了，你主要举报这个江德福和你是什么关系？”

    “奥，他是我爹，警察叔叔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为人民服务，我义不容辞。”

    ……

    “江权，江德福可是你亲爸啊。”

    回家路上的柳知鱼突然就有些心事冲冲，柳叶眉轻轻蹙着，目睹江权举报的全过程，她突然觉得平日应该对江权这个哥哥好一些。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这次进去了，他得蹲几天啊？”

    江权脸上没什么表情，敷衍的思考了一下，随口应道。

    “少则一周长则半年，江德福屡教不改，估计要从重处罚。”

    “事情都办完了，你自己先回去吧，等领到奖金我分你五十，还有我这几天晚上都不回家了，你跟你妈说一声。”

    江权应付完了柳知鱼就想离开，再拿到这笔举报奖金之前，他打算先到处转转考察一下市场，至少先确定该做什么生意起家。

    要不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很可能会把这笔得来不易的举报奖金打了水漂。

    “不回来？那你去哪？”

    柳知鱼脸上闪过几分担忧，尽管平日里两人不怎么和气，可她实实在在知道江权现在的处境绝对算不上好。“你妈那应该也不方便吧。”

    “我自己心理有数，怎么，担心我啊？”

    江权调侃一句，以前倒是没发现，只会和他作对的柳知鱼还会关心人呢。

    “我是怕你弄坏我的衣服。”柳知鱼依旧嘴硬，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倒是顺手扯住了江权的袖子。

    “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干，就跟着你转一天呗，正好也看着你别干什么坏事。”

    江权想了一下，要想考察市场环境，领着这么大的一个拖油瓶着实是有些不方便。

    柳知鱼可能是怕自己想不开，毕竟早上关于江权要不要上大学的事情，家里算是彻底吵翻了天。

    亲爹不疼，后娘不爱，亲妈又有了新的乖孩，这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确实很绝望。

    江权当年确实有过一了百了的想法，跳进附近的池塘里结果没淹死，站起来才发现水还没他小腿高。

    不过现如今的江权不可能再有那种想法。

    知道了答案再去做试卷永远不会觉得煎熬。

    已经知道十年后自己是亿万富翁之后再面对这点曲折，江权只会觉得“就这？”

    老天爷，你个窝囊废也就这点本事嘛。

    “我去取录取通知书，你跟着我不方便。”

    “取录取通知书？我看是想去见某人吧。”

    江权随口扯了个理由，可柳知鱼不知道今天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死皮赖脸跟着他。

    时不时还阴阳怪气，不过江权实在想不起来，他在高中和谁有过什么情感纠葛。

    两人一路上经过大街小巷，街面上摆摊的商贩占据了各个路口处，每过一个小吃摊儿，柳知鱼的眼神都要在上面驻足一会。

    寻常人家隔三差五改善伙食的玩意儿，是他们只有逢年过节才吃得起的“大餐”，一家人的日常开销，全靠柳桂萍平日里做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

    他们家，确实供不起一个大学生了。

    校门口有一大段路都被施工队挖断，好几辆黄色的大挖机来来回回填土平路，江权和柳知鱼为此还绕了一小段路。

    江权的目光也在此时更加灼热起来，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要不了两个月，路两边的建筑全部都会被政府征用。

    平城开始平地起高楼。

    自此之后，大大的拆字成了富贵的象征，谁家墙上要是突然出现了这玩意儿，高低得给太爷烧一条子中华烟。

    要是能在一个半月的时间，搞几套这里的门面房就好了。

    正想的入神，迎面一个熟悉的面孔结结实实撞进江权的怀里。

    眼眶红肿，看起来刚刚哭过，脸蛋精致，没有收拾过的凌乱碎发，让她张脸更有了一种破碎美。

    “江权哥？你来录取通知书了？不好意思啊我还有事，我们待会聊。”

    女孩点头道歉后便想着借过，只是手里的文件被撞的洒落一地，她又不得不低着身子蹲下去捡。

    江权看着女孩的眉眼倒是愣神了，好熟悉好可爱的一张脸，刚才撞在自己怀里撞疼了吧。

    “看什么看，人都走出三里地了！”

    江权的思绪被柳知鱼重重一拳打回现实，这个妹妹的无端火气，要比他想象中的还猝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