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重新动起来时，张万倒还忍了一会没说话，但过了一会，他就开始不断和吕常应搭话，同时柳双也对他有了基本的了解。

    此人来自樊城，樊城距离歇马镇还有二百里，中间还隔着一个玉平城，此次是来大月城北边的云波城参加观海节，这是那里一年一度的海产品盛会，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

    据他所说，他的张家在樊城也算有点地位，财力不殊，他本人爱好游山玩水，收藏字画等，基本上纨绔子弟的爱好他都有。而且他说自己的修为水平还不低，因此出门只需要带一个车夫。

    同时这个人的嘴十分伶俐，即便前一天给师姐吕常应留下了那样差的印象，此时也依然不时能将其逗笑。

    宁常心坐在吕常应身边，依旧是一句话不说，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不时回头拉开车帘看一眼。柳双看着他骚扰师姐，但也实在懒得和他说话，心里盘算着到下一个地方就不坐他车了。

    车辆很快驶出城镇，刚驶出城镇开始，车中就传出一股香味，像是某种花香，淡雅清幽，而且完全不刺鼻，仿佛会渗入皮肤中一般，让人的手和脚都能感受到香味，宁常心闭着眼，也不禁抽动了几下鼻子。

    那香味似乎是张万身上传出来的，于是柳双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哦，小兄弟果然有品位。”张万撩开衣摆，露出裤子上挂着的香囊，道，“这是我在观海节上买的，叫碧幽香，是用一种只会盛开于一座名为幽岛的孤岛之上的奇花制成的香，可花了我不少钱。”

    “哦……确实挺香的。”柳双忍不住又嗅了嗅，就不说话了。

    “这香啊，会让你感觉好像皮肤也有了嗅觉，并且会驱散一定范围内的任何异味，并且研磨成粉的此香也保存着碧幽花本身的特质，即日出盛放，日落收敛。而且香味会一点点蔓延而出，幽香而不扑鼻，此时它的香味刚开始释放出来。”

    “哇，这么神奇？”吕常应看到如此神奇的物种，终究抑制不住好奇和喜欢。

    “当然，这一小包就花了我五两银子，可惜是限量的，而且我要送我母亲，不然再多一包，我一定送给吕姑娘，好香配美人，岂不是绝配。不过这一路白天你们都可以闻到，这香囊开封可闻半年，我是今早才开封的。”

    他提到送母亲，倒是增加了吕常应一点好感度，借着这个话题，张万开始讲他见过的香，吕常应逐渐听得专注，偶尔也会回应几句，二人便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柳双感觉有一些困，以为昨天睡地铺没休息好，于是准备睡一会。这时，他看到宁常心微微皱眉，随后转头再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随后突然起身。

    “这里没什么人，我下车走一会。”宁常心道。

    “停车。”张万立刻道。

    “那正好，我……”柳双刚想说我也下车走一会，突然感觉身体又开始疲惫，于是道，“算了，我有些困，先在车上睡一会吧。”

    待车停下来，宁常心立刻掀开车帘下车，张万转头问吕常应道：“那，吕姑娘是否也要……”

    “我不下车，你继续跟我说说那个什么动物做的香。”吕常应很明显已经被奇闻异事完全吸引了。

    待宁常心下车，柳双立刻起身坐在了师姐旁边，张万看见他这一动作，只是不屑地笑了一下，对车夫道：“走吧。”

    车子再次动起来，柳双透过车帘缝隙看到宁常心跟在他们这一边，顿时也安下心来。但是看到师姐那边聊得越来越开心，他虽然很困但也不愿睡去，强撑着睡意，身体也奇特地越发疲惫。

    迷蒙的状态下不知过了多久，柳双突然听到车外宁常心道了一声：“不好！”

    随后他捶了一下轿车的侧板，咬牙喊道：“停车！”

    这时他才注意到一旁的聊天声似乎早就停了，转头发现师姐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他惊讶之下抬头，正看到张万那一脸邪笑。

    “你干了什么？”柳双虚弱地说道。

    “我忍不住了。”张万笑着说道。

    “什么？”

    “停车！”车外再次传来宁常心的警告声。

    柳双看去，才发现马车正在飞驰，大师兄脚步乘风，紧随车辆奔跑着，但他很明显与柳双的状况差不多，一直不断甩头保持着清醒，脚步也逐渐在变慢。

    柳双打了自己一拳，强撑着意识。他此时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气在不停安抚着他，睡意正是来自于此，但当他奋力保持清醒时，从全身骨头中又散发出另一股气，冲向大脑，保住他意识的最后一道防线。

    马车飞驰着，颠簸中师姐脱离柳双的肩膀向前倒去，张万弓身接住，脸贴近她的黑发，猥琐地深嗅了一下，随后仰起头，五官扭曲，道：“再好的香囊，也不及吕姑娘你啊，你全身散发出的那股清香，一闻就让我欲火焚身！”

    “放手！”柳双握着握不紧的拳，咬牙道。

    然而对方则变本加厉，一把将吕常应拉到身边，将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那绝美的脸庞，闭着眼，鼻子贴在她的头顶，不停地吸嗅着。

    柳双实在用不出力，透着车帘缝隙看向窗外时，看到大师兄宁常心已经停了下来，单膝跪地，低着头，后背剧烈地起伏着。

    “这下完了！”柳双想道。

    马车又飞驰了一会，张万头探出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发现已无宁常心的踪影后，道：“停车吧！”

    “吁——”

    随着车夫下令，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你马上就是我的人了，娘子。”张万再在吕常应脸上嗅了一口，道。

    “把他弄出去，然后你先到远处待一会，晚点回来。”张万对车夫下令道。

    “是，公子。”车夫掀开车帘道。

    “把她放开。”柳双用力道。

    “哦？你还醒着？”张万颇感意外道，“我用碧幽香盖住的可是失魂香，常人闻一下就要昏睡一天，自己死了都察觉不到，我吃了解药此时都有些头晕，你闻了一路居然还能保持清醒？”

    说完，他从右手袖中取出一块揉成团的黄布。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柳双艰难的抬起手臂，指着他道。

    “你从昨天见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吧？敌视我这么久，今天还不是坐了我的车？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不过，我还是该谢谢你才是。”张万得意地笑道。

    接着，张万起身，将黄布按在了柳双的鼻子上。

    那黄布是湿的，贴在鼻子上散发出一种酒味掺杂着药味，同时还有些石灰的味道，以及一种淡淡的香味。

    气味涌入柳双鼻子的瞬间，柳双感觉大脑瞬间停工，全身骨头酥软，双眼瞬间合上，并无法再睁开。

    他感觉被车夫拉出车厢，随后身体也失去了知觉，耳朵保留着最后的意识，他听到了张万的笑声。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柳双似乎听到了一声马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