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与这位才相识了一天不到的“父亲”，对于吴航来说应该基本还算是个陌生人。

    事实上他的内心也没什么实在的悲伤感觉，直到那滴泪流到他的嘴里，那股咸味才将他从空洞中拉回来。

    没错，只是空洞，这股悲伤，应该是来自这身体原主人的潜意识吧，他这么以为。

    随后，柳双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抬起胳膊抱住柳正山，顺便擦掉那滴泪。

    “再见。”

    “……再见。”

    二人简单道了个别，然后柳双便离开了，在那之后，柳正山也只是站在那里，连头也没回。

    柳寻骑牵着缰绳，看着柳双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嘴边还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

    车帘的缝隙中逐渐透进阳光，柳双机械性地嚼着嘴里的干饼，皱着眉头望着手中饼上自己的牙印，用他那来自21世纪的大脑思考着一些事情。

    一旁同在马车内的如月看着他一脸担心，她觉得少爷一定是不喜欢吃这没什么味道的饼，而且他从上路以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他能这么痛快地完全接受这一切安排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月，你怎么会跟来呢？”柳双突然开口问道。

    “啊？老爷和柳寻公子说我在跟着或许会被其他人认出来车里的是你，因此就让我在车里坐着，对不起。”如月立刻惶恐地解释道。

    “啊？”柳双显然被她这一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搞得云里雾里，道，“不是，谁问你这个了，我说你为什么要跟我去那个……苍驰山？你应该不是送我到那就走吧？”

    “不是的少爷，我昨晚听到你这边的异响就出来查看，遇到柳寻公子打倒那些要害你的人，然后和老爷商量送你走的事，是我主动要求的。”

    “为什么？”

    “这个……”如月瞬间红了脸，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因为如月从小就一直服侍少爷，我怕你到那边不适应，所以就……”

    柳双瞬间变成了大小眼，咬了口手里的饼，心道不妙，这小侍女不会喜欢“我”吧？

    回想曾经恶劣的“自己”，除了长得帅点，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哪点值得她喜欢的。不过似乎因为和母亲同名的原因，曾经的柳双只对如月一个人好。

    喜欢不良少年的青春期少女，柳双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等他咽下一口饼，感觉车内的气氛有点不对，就贴近前方的车帘道：

    “我说，表兄啊，这十几年你都在哪发光啊？”

    森林中一辆马车沉默地行驶了半个时辰，这才突然有了除马蹄声外的动静，正在驭马的柳寻刚喝完一口水，听到柳双问自己，拧上水壶盖的同时笑着答道：

    “发光谈不上，我天赋不如你，拖累我爹也失去竞争家主之位的资格，一开始我跟着他，后来他老人家死了，我就自己四处拜师，四处流浪呗。”

    柳双不禁皱起眉头，他这话中，似乎有些怨气啊。

    “表兄说笑了，一打十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如今我可不能跟表兄相提并论，对了，接下来家主候选人，应该不止你一个吧？”

    “诶？”一旁的如月听到最后一句话，双眼睁得浑圆，欲言又止。

    “哈哈，表弟通透，我还奇怪你怎么一句话都没问正山叔父，原来什么都知道了。”柳寻笑道，“没错，我只是恰好最近在大月城附近，所以回来得早罢了。”

    “幸好你来得早，救了我一命啊。”柳双道。

    “是你命不该绝，其他人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召回信三天前就已经发出去了。除了你是独子，我还有两个弟弟，二叔柳正行还有两子一女。”

    “嗯，原本柳家人丁还是很兴旺的嘛。”柳双自顾自感叹道。

    听到这话，柳寻手中的缰绳突然握紧，眼中也抹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意，随后笑道：

    “在你出生前，柳家可是十分热闹的。但你出生后，全家族的长老，老师就全都围着你转，正山叔父也因此当上了家主，其余‘不成器’的后辈们也就失去了立足之地。

    “后面，柳家各种生意因为有你这么个明日之星也是越来越好，你的两位伯父为了证明给爷爷看，就拖家带口出门闯荡，再也没回去过，好像被柳家遗忘了一样。”

    柳双咽了口唾沫，这些事在他的记忆中也是十分模糊的，似乎确实是在他记事前发生的，只是现在听他的话，似乎语气有些不对。

    “是这样啊，这些事都是在我记事前发生的吧，我都没什么印象，哈哈……”柳双尴尬地说道。

    随后，几人又沉默了一会，一旁的如月此时已憋了半天话，终于憋不住了：

    “少爷，我们这次要多久才回去？”

    柳双转头看着她天真的脸，无奈地笑道：“我们不回去啦，他们没跟你说吗？”

    “没有……这么说，少爷你是被逐出家族了吗？”如月带着点哭腔，随后又挤出笑容道，“没关系，那如月也会永远跟着少爷的。”

    “以后……就别叫少爷了吧。”柳双也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了这句话，这左一句少爷右一句少爷的，他确实受不太了。

    “哈哈哈哈，记得你刚会说话的时候就说想有一个妹妹，看来现在有喽。”柳寻笑道。

    “不，少爷永远是少爷。”如月坚定地说道。

    “这怎么还有两袋面粉啊？”柳双尴尬地转移话题道，不过车内除一些衣物，银两和几顿的干粮外，居然还有两袋面粉，他确实一直很好奇。

    “哦，是老爷说那朱锐大师十分喜欢柳家作坊产的白面，所以这次老爷特意要我们给他带去的。”如月解释道。

    “哦。”柳双点了点头，随后也不再说话了。

    林中偶尔有往来的马车，骑马或步行往来的行人，柳寻专注地驭马赶路，如月不时拉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柳双则在颠簸之中补了一觉。

    时间很快接近正午，路程也已过了一半，柳双突然感觉颠簸消失，人也醒了过来，习惯性地抬手看表，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21世纪了。

    “是不是到午饭时间了？”柳双眯着眼问如月道。

    “少爷，外面，有人把我们围住了。”如月放下车帘，语气惊恐地道。

    柳双立刻睁开眼，握住腰间的匕首，直起身道：“没关系，有柳寻表哥呢。”

    刚说完，柳寻的声音便从前方传了进来：

    “柳双表弟啊，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柳双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地问道：“谁啊？”

    一把长刀掀过车帘刺进车内，抵住柳双胸口，柳双瞬间吓出一身冷汗，随后门帘再次被掀开。

    “我。”柳寻掀开门帘，笑着说道。

    越过他握刀的手，柳双看到马车旁边站着四五个粗布麻衣的人，个个手持武器，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