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比试，在悦来坊举行。

    悦来坊决定的比试内容是：斗鸡。

    所谓斗鸡就是把两只性情好斗凶狠的公鸡放在一起，让其互相争斗，直到一方胜出。

    代表鸿升坊出场的秦琥，手提一只鸡笼，和李掌柜、庄姑娘、田博头、周博头、大牛等一行十数人来到悦来坊，今天徐天赐没有来，那些勋贵们没有来，徐公子也没来。

    鸡笼里面，装着鸿升坊最厉害的一只斗鸡，号称“矮脚将军”。

    这只鸡威武雄健体形魁梧，花冠细小，喙粗而短呈圆锥形，异常坚硬，皮厚脚大，脚短而粗壮有力，全身羽毛纯青富有光泽。

    这时的矮脚将军，安安静静呆在鸡笼里，没有丝毫好狠斗勇的模样。

    等鸿升坊的人到了时候，悦来坊的大堂里已坐满了人。

    蒋琮没有出现在一楼大堂里，他只是坐在二楼中间的一个包厢里，喝着茶不时望向一楼。

    自打秦琥进到大堂，蒋琮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就没有离开过。

    “像，像，太像那人了。”蒋琮喝了口茶，自言自语地说道。

    三年了，和那人只见过寥寥数面，但不知为何，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人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场地早已布置好，院子正中央，用竹条围成了一个约五尺高，直径五步的左右的圆形斗鸡场。

    “秦博头，我们赌坊的铁甲将军，一张利嘴，一双铁爪，一身厚皮，势不可挡锐不可摧，更是创造了连赢十场的记录。你们那个什么矮脚将军可要小心喽。”仇浩天开始称呼秦琥为秦博头，此时的他自信满满，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又不是比赌术，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劳资有信心能够赢下你。

    秦琥冷眼看了下仇浩天脚下鸡笼里的铁甲将军，和矮脚将军一样，威武雄健，双爪锋利，也是呆头呆脑的站在鸡笼的一个角落，正在养精蓄锐。

    这厮所言不虚，矮脚将军算是遇到对手了，斗鸡场里，今天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仇大博头，我一向不太喜欢吃鸡，但是见到你们的铁甲将军，竟也心生欢喜，觉得它是一盘下酒的好菜。我预料这只鸡今天必定会死，就是不知你们悦来坊舍不舍得割爱？不就是一只鸡而已，想来你们不会那么小气吧。”

    “早就领教过秦博头的伶牙俐齿，我们也不必再费口舌，大家都在等着呢，要不就开始吧。”

    仇浩天说完，朝悦来坊的掌柜点了点头，意思是宣布比试开始。

    “且慢，仇大博头，你不觉得还少了哪个步骤吗？”

    “秦琥，你他妈还要磨蹭什么？没看到大家都在太阳底下等着吗？”见状，蒋南初破口大骂。

    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徐天赐又没来，窝着一肚子火的蒋南初终于要爆发了。

    秦琥却不予理会，叫大牛从后院的井中去打桶水过来。

    仇浩天和蒋南初两人微微变色，自己家的铁甲将军刚叫人在其鸡头上抹上了狸膏（狐狸油），为的就是让对手闻到味道后退避三舍，又在翅膀里撒了芥子粉末，芥子粉末味道辛辣，等上场争斗的时候，铁甲将军鼓动翅膀，粉末飞扬，飞到矮脚将军的眼里，嘴巴里，让其无心恋战，这样铁甲将军取胜的机会大增。

    这也是两人苦心想出的办法，没想到还是让秦琥一眼瞧出了端倪。

    蒋南初横下一条心，给师傅仇浩天使了个眼色，示意把铁甲将军从鸡笼给拿出来，直接放到斗鸡场去。

    仇浩天刚准备打开鸡笼，秦琥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仇浩天的手腕，饶是仇浩天如何用力挣脱，满脸憋得通红，竟是纹丝不动。

    没想到这厮的力气这么大，仇浩天作为千门门主，手头上也是有些功夫的，没想到碰到十八岁的秦琥，完全不是对手。

    “秦琥，这里可是悦来坊的地盘，容不得你这般放肆。”蒋南初大吼道，：“来人，把秦琥这厮给我狠狠的打。”

    悦来坊的打手，随即围了过来。

    鸿升坊的几个打手也不甘示弱，摩拳擦掌。

    一场大战眼看一触即发。

    边上的那些赌坊东家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在心中暗道：“打，赶紧打，谁不打谁是孙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南京城里排名第一和第二的赌坊要是打得两败俱伤，获利的将正好是他们这些后面的赌坊。

    秦琥虎目圆瞪，大喝一声：“谁敢来？”

    声音振聋发聩，吓得悦来坊的打手一时不敢上前。

    手腕再发力，仇浩天手痛吃紧，不得不松开鸡笼，被提起的鸡笼掉在地上，里面的铁甲将军被吓了下，张开翅膀扑哧扇动两下，弥漫开辛辣的味道，呛得众人眼泪鼻涕齐出，大院里响起阵阵咳嗽声。

    “悦来坊使诈，在鸡翅膀里撒了芥子粉末。”秦琥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说道。

    现场如同炸了锅一般。

    第一场比试，鸿升坊的庄姑娘茶杯里被人下了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秦琥只是告诉了徐天赐，外人还不知道。

    这一场比试，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秦琥揭穿了。

    按照规则的话，那就是要判悦来坊输。

    三局两胜，就算悦来坊第三场赢了，这轮打擂比试赛，最终也还是悦来坊输。

    站在二楼走廊的蒋琮无奈叹了口气，废物，全他娘的是废物。

    一场比赛的赌注是一万两银子，三场全输就是三万两，即使第三场赢了，也还要输给鸿升坊一万两银子。

    想到要输掉那么多银子，蒋琮心里就在滴血。

    罢了，罢了，就在这些粗鄙之人跟前，舍掉杂家这把老脸吧。

    蒋琮本来是不想露面的，但为了银子，也只得屈尊放下面子。

    面子重要，但银子更重要。

    用银子买面子，用面子赚银子，古往皆然。

    只是一想到自己身为堂堂南京守备太监，要去面对这些蝇营狗苟之人，心里还是不禁大为恼火。

    蒋琮面色阴沉地走下楼来，刚到大门口，就听到秦琥叫道：“鸿升坊和悦来坊的第二场比试，悦来坊使诈被抓，悦来坊。。。。。。”

    “悦来坊怎么使诈了？”蒋琮跨出大门，瞟了一眼秦琥，随即眼神在大家脸上划过，扫视众人一圈，慢悠悠说道：“你们谁看到悦来坊使诈啦？看到的可以站出来给杂家说说。”

    有人识得是南京守备太监蒋琮，赶紧低下头问好：“蒋公公好。”

    没想到堂堂南京守备太监都出面了，接下来便是一片的问好声。

    蒋琮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悦来坊的人在鸡翅膀里撒了芥子粉末，这场应判悦来坊输。”见无人敢说话，秦琥只得据理力争。

    “你们谁看到了，可以直接说出来。杂家犬子蒋南初虽是悦来坊的东家，但杂家做事一向公允，如果属实的话，杂家也不会偏袒。当然要是谁无端生事，造谣污蔑的话，呵呵，杂家亦不会放任不管。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此话一出，更无人敢出声。

    “无人指出，便是没有。你这小子，休得再胡言乱语，小心叫人乱棍打出。”蒋琮眼色阴翳，随即又说道：“既然没有使诈，那比试继续吧。杂家对这种博乐倒也有些兴趣，就和你们一起观赏观赏。”

    蒋琮说完，自顾自走到大堂外的走廊下，寻一主位坐下，独自饮茶。

    鸿升坊的人气急，却也无可奈何。

    愤怒至极的秦琥，提起大牛刚从后院打过来的一桶井水，分别往铁甲将军和矮脚将军身上浇去，边浇边大声说道：“浇了凉水，便能更好激发出斗性，等下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蒋公公可得好好欣赏喽。”

    蒋南初和仇浩天两人再次对视，这样半桶井水冲下来，铁甲将军鸡头上的狸膏，也必然会被冲洗掉。

    秦琥这小子倒还真是机警万分。

    也许只能寄托，铁甲将军肚子里的药效能否及时生效了。

    为了确保铁甲将军能够赢下比赛，除了鸡头抹狸膏，翅膀芥子粉末外，还给铁家将军喂了千门独家的烈药，只是这种烈药在用量上不好把握。

    用量多了，容易暴毙而亡。用量少了，又似乎作用不是很大。

    保险起见，才决定采用三管齐下的办法。

    斗鸡场里，两只斗鸡许是刚被浇了凉水，都显得比较兴奋。

    没有什么试探，矮脚将军双爪蓄力，然后用力一蹬，径直向铁甲将军扑去，坚硬如铁的嘴喙狠狠啄在铁甲将军的身上，飞起两根鸡毛，饶是一身厚皮，也是出现一个血点，血丝慢慢渗了出来。

    铁甲将军吃痛，赶紧用力扇了两下翅膀，逃了开去，矮脚将军在后面紧追不舍。

    刹那间，斗技场里两只将军在斗鸡场里上下翻飞，互相撕扯，鸡毛纷飞。

    整体来说，矮脚将军攻击性更强，体力更好，基本是其在主动进攻。

    半盏茶时间过后，铁甲将军渐渐不支，绕着斗鸡场不停躲避，显出快要落败的颓势。

    “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感觉铁甲将军要输，蒋琮坐在位置上大骂道。

    边上的蒋南初和仇浩天两人脸色也是难看之极，挖空心思，想尽各种办法，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反观鸿升坊这边，大家面露喜色，都在给矮脚将军鼓劲，只要再加把劲，定能击败铁甲将军。

    就在此时，情形忽变，铁甲将军不再一味躲避，突然扇起翅膀窜得老高，径直飞向半空，然后落在围栏的顶部，两眼充血，左顾右盼，甚是骇人。

    看到这一幕，秦琥暗道一声不好，事情要糟。

    铁甲将军在围栏顶部休息片刻，张开翅膀如老鹰扑食般恶狠狠朝矮脚将军扑去，身体重重落在矮脚将军背上，两只刚劲有力的爪子深深嵌进矮脚将军的肉里，随即被铁甲将军扑倒在地，激起灰尘一片。

    矮脚将军挣脱不了，任由铁甲将军在背上不停的啄啃。

    看得蒋南初也像打了鸡血一样，面目狰狞，大声叫道：“咬死它，咬死它。”

    秦琥则是心情沉重，这场比试，看来是要输了。

    又过片刻，倒在地上的矮脚将军不再挣扎，只是胸部起伏不定，显示还没有被咬死。

    仇浩天拉了拉边上悦来坊掌柜的衣袖，示意赶紧宣布比赛结果，他是怕夜长梦多。

    “鸿升坊和悦来坊第二场比试斗鸡，结果是代表悦来坊出场的铁甲将军，战胜代表鸿升坊出场的矮脚将军，这场比试悦来坊。。。。。。”悦来坊的掌柜扯着喉咙大声叫道。

    还没等悦来坊掌柜宣布完结果，秦琥打断了他的话，：“且慢，这场比试还没有结束，鸿升坊的矮脚将军还没有死掉。按比赛规则，不死不休，矮脚将军没死，比赛就还没有结束。”

    “秦琥，你没看你们赌坊的什么狗屁矮脚将军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吗？反正离死也不远啦，又何必再浪费大家的时间。”蒋南初开口说道。

    “大家都看到了，鸿升坊的斗鸡被咬得倒地不起，这场悦来坊胜。杂家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陪你们了。”蒋琮站起身来，一锤定音，然后抬脚往外走去。

    秦琥无可奈何，只得叫大牛把奄奄一息的矮脚将军给抱了出来。

    “秦琥，你们家这只矮脚将军可惜了，看来只能被做成下酒菜喽。”蒋南初走过来得意洋洋地说道。

    “哼，如果是再过一会，孰胜孰输还未可知。”秦琥冷眼看了下蒋南初，又朝斗鸡场里的铁甲将军看去，许是刚才用力过猛，悦来坊的铁甲将军慢慢站立不稳。

    “哈哈哈，秦琥你莫不是在说笑话吧？”蒋南初哈哈大笑，：“不管你服不服，这场比试就是悦来坊赢了。这下两个赌坊打个平手，明天是第三场比试的最后一场，就是不知道明天之后，你这两只手臂还在不在，或者说小命还在不在呢？”

    虽然输了这场比试，秦琥心里倒也沉得住气：“散财公子，明天之后，说不定整个南京城都知道蒋府出了个王八公子呢。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这名号就和乌龟王八蛋一样，流传甚久。你说我以后该是叫你散财公子还是王八公子好呢，这倒真叫人为难。”

    说完，秦琥不再理会蒋南初，带着庄姑娘一群人走出了悦来坊。

    秦琥他们刚跨出悦来坊大门，还在斗鸡场里的铁甲将军发出三声啼叫，然后倒地死去。

    被喂了烈药的铁甲将军，在后面爆发出强悍战力，但也最终力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