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平川闭关之地，付云坐在轮椅上毕恭毕敬的说道：“爷爷，孙儿来了。”

    “小云啊，腿还疼吗？”付平川慈祥的问道。

    上次爷孙俩见面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付云只觉得今天爷爷的表现与他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似乎多了些亲近之意。

    “不疼了，最近感觉伤口处有些发痒，许是已经在愈合了。”

    “这么快？”付平川只当是孙子在宽慰自己，并未当真，继续说道：“一转眼你都十二岁了，这么多年来爷爷一直对你爹和你关心不够，你可怨爷爷？”

    “孙儿不敢，爷爷闭关修行，经年不辍，孙儿一直以爷爷为榜样。”付云诚恳说道。

    “唉…你这孩子，真是…”付平川似乎对付云的回答十分失望，“罢了，你性格一向如此，也不意外。那这次呢？你大伯御下无方，害的你差点送了性命，爷爷装聋作哑，一点惩戒都没给，你可怪爷爷处事不公？”

    “父亲让孙儿不要心怀芥蒂，孙儿自当听命。”

    “哈哈哈，我真当你这孩子没有脾气呢，这话可是绵里藏针啊。”

    付云正想解释，付平川却直接岔开了话题，又问道：“我问你，若是你生在普通人家，有小涛这样一个不能自理的弟弟，你当如何做？”

    付云不假思索回答道：“长兄如父，小涛于我如同手足，我自会努力打拼，保他衣食无忧。”

    “那若你事业有成，家中小富，你如何做？”

    “那自然是请人精心照顾，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可小涛心智不全，若是在无意间闯下祸事，如何应对？”

    “爷爷，小涛只是长不大而已，他素来乖巧听话，不会闯祸。”

    “我是说假如。”

    “那自当由我出面向受害者解释情况，尽力赔付，平息对方怒火。”付云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付平川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好啊，你是个好哥哥，那情同此理，我也想做一个好父亲呐，这件事是你大伯的不对，他是我不懂事的儿子，就由我向你赔礼道歉，如何？”

    付平川知道这话份量太重，所以尽量做出一脸慈祥的样子，但那微笑的表情看在付云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受。

    “孙儿万万不敢，请家主不要误会，爹娘向来教导我要知礼行孝，不敢心存不满。”付云如芒刺背，挣扎着想从轮椅上站起来。

    付平川嘴角抽搐剧烈抽搐，轻轻的将付云按回轮椅上。

    爷孙俩相视无言，半晌后，付平川叹了一口气，懊悔的说道：“做爷爷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失败，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心思这么重？在外自然要小心谨慎，咱们一家人，不要试探来试探去的了。爷爷这么多年，在人前端着家主的架子已经很累了，没想到与自己的孙儿都如此离心离德。”

    付云看着眼神黯淡的爷爷，心中突然产生了些许不忍，试探的说道：“爷爷？孙儿做错了？”

    “你没错，是我的问题，你爹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你是我最喜欢的孙儿，但爷爷有苦衷，这些年同你们亲近的太少，但愿我老头子还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吧。”

    付云正要出声安慰，却被付平川打断，他从桌旁拿起一柄月牙般的弯刀，递到付云手中。

    “呐，这是残月，付家压箱底的人阶宝兵，你大伯当年为家族立功之后我赐给他的。昨天他来找我，说将这兵刃给你，也算在这件事情上给你爹娘一个交代。”

    “如此贵重，孙儿怎配。”付云嘴上如此说，眼神却像被残月吸住了一般，一刻也移不开了。

    “哈哈，这才像个孩子嘛，拿着吧，就是刚才说的，这也算我替自己不懂事的儿子赔付了。再说了，你这次在危险中的一切应对，爷爷都听说了，年十二岁能有如此胆略急智，付云乃我付家千里驹也，就凭你这次带回来的情报，家族也得为你记一大功。”说着将宝刀塞入付云手中。

    “谢谢爷爷。”付云兴奋的说道，脸上第一次有了符合他年龄的飞扬神色。

    “收起来吧，回去再慢慢研究。这次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想，爷爷想问问你。”

    听爷爷说的郑重其事，付云也立刻正襟危坐。

    付平川斟酌一会，缓缓问道：“就以你不屑一顾的沈威父子为例吧。你刚才说，若是你痴愚无矩的手足兄弟付涛惹了祸事，你自会尽力赔付，平息事态，你觉得如此做派光明磊落是吗？那如果沈威蛮横霸道的亲生儿子惹了祸事，他也以财铺路，平息事态，你凭什么就觉得是小人之举？都不过是靠着家族的余荫获取特权，凭什么你的兄弟就可以，他的儿子就不行？凭你兄弟长相可爱？”

    连珠炮一般的问题让付云根本无法招架，自己引以为傲的教养人品，竟与自己鄙视厌弃的对象没有区别？他一时不能接受，但却无从反驳，双脸通红，欲言又止，冷汗顺着脊背向下流。

    “哈哈，不用如此紧张，爷爷不是在批评你，其实这些问题，爷爷自己也还没全想明白，说是在问你，不是明知故问，而是真的想向你请教，年轻人总是要比老头更加敏锐，盼望你有一天能告诉爷爷你的答案。爷爷知道你心中对这世道也是心怀愤怒，但愤怒不能代替道路，有些事不是靠一腔热血就可以做到的。你此后离家修行，记得多听多看多想，等你能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就回来看看爷爷。”付平川伸手捏了捏付云的脸蛋，这是爷孙俩从没有过的亲昵动作。

    付云第一次对面前的老人产生了除敬畏之外的感情。

    “好了，去试试残月顺不顺手吧，爷爷累了，得休息了，明天你出发，我就不去送你了。”付平川转身走入了帷幔之后。

    付云坐在轮椅上被推着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一路上都在回味着付平川此前的问题，直到思绪被腰间的轻微震动打断。

    “翟先生？”

    “你家老爷子不简单呐，一个世家组织，传承千年之后还能产生反思和理想这种东西，确实让人不可思议，果然付英的后人没有孬种。”

    “您知道爷爷这些问题的答案吗？”

    “何止知道，我这答案不但正确，而且领先你们至少两千年。”

    “请先生赐教！”付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嘿嘿，赐教就算了吧，领先十年受世人崇敬，领先百年被奉为神明，但我这领先千年的观念要是讲给你听，你只会认为我是疯子，说不定还得跟我反目成仇。”

    付云无语，只道翟先生又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逗乐子。

    “这答案虽然不能说，但你家老爷子口中的苦衷，我却能跟你透露一二。”翟先生的语气有些凝重。

    “先生快说。”

    “从气血涌动和灵力波动情况看——你家老爷子有伤，而且伤的不轻，若不是他修为强横，恐怕早就压制不住了。之前你说他闭关一闭数年不出，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到了高深处要去战斗、去体悟才能提升，一味闭门造车根本没用，如今看来，他闭关是假，疗伤是真，我猜是为了避免别人趁机对你家族不利，才对外宣称是闭关。”

    付云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明白爷爷种种不近人情之处是为了什么。

    “不过嘛，你不用慌。”翟先生的语气变得慢条斯理，“这伤我有法子。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帮你。”

    “莫说一件，十件我都告诉你。”

    “她是谁？”

    “……欧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