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苦口。”少女突然正经道。

    少年不语。

    是啊，药苦，总好过心里的苦，苦药入喉，还能与人说，可心里的苦又与谁人诉？

    谁人可知我心？谁人能解我的忧愁？

    夏羽瀚转过头望着那一抹阳光，心中五味杂陈。

    “你，怎么了？”少女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少年敷衍道。

    “我看出来了，你有心事。”少女眨了眨眼，“哎呀，这能医心病的药，爷爷也配不出来。”

    夏羽瀚的心病，他知道不能说出口，因为即使说出来也没什么用，旁人是帮不了的，只有自己能救自己，而方法就是完成复仇，手刃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将其千刀万剐，剥皮抽筋，方能解心头之恨！

    放下仇恨？不要活在过去？万万不能！所以，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活着找到仇人，然后干掉他。

    对，亲手干掉他，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能成功。

    一定要成功！

    “行啦，病人就好好休养，有什么天大的事，也得病好了再说。”少女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等……等一下。”夏羽瀚回过头，叫住了少女。

    少女驻足，带着疑惑道：“嗯，怎么了？”

    “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对哦，差点忘了。”少女轻轻转身，阳光下的身姿宛若出水芙蓉。

    “我叫宁玟，你呢？”

    “玟儿姑娘，我叫夏羽瀚。”夏羽瀚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羽瀚，夏羽瀚，你的名字还蛮好听的。”少女拨弄了一下乌黑的辫子。

    “玟儿姑娘人美心善。”

    夏羽瀚绞尽脑汁，无奈自己嘴拙，夸人的话还真就不怎么说，特别是对一个女孩子家。

    但道理他是懂的，赞美之词一般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少女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在阳光下粉嫩嫩的，像是一颗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轻轻咬一口。

    “我晚点过来送吃的。”

    吱呀一声，少女关上了房门离开了，屋内只剩下夏羽瀚一人。

    三个月，慢慢熬吧，话说回来，日子不就是熬出来的吗，这么多年挺过来了，又何在乎这一百多天。

    短暂的休息，也未尝不可。

    太阳从东边升起，又自西边落下，在二人的悉心照料下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入夏了，天气愈发的热，好在竹屋里面还算凉快。

    夏羽瀚恢复的不错，已经拆了绷带，能够下床活动了，只是左臂的夹板还未取下，所以一只胳膊吊在胸前，这天一大早，他就穿上衣服，右手在脸盆里胡乱蘸了几下，揩了一把脸后推开了房门。

    他的心情不错，竹屋他已经呆够了，想起来前段时间的卧床心里就直发怵，人到底是个活物，况且适当地活动活动筋骨，不仅可以愉悦身心，还有益于伤势恢复。

    “哟，今儿个还起得挺早。”

    夏羽瀚刚来到院子里，就看见少女冲着自己打招呼，于是回答道：“躺的够久了，也该起来了。”

    少女正是宁玟儿，此刻她正在院里忙碌着，一双白净的素手熟练地将篓里的药材整齐地码放在竹架上。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熟络了起来，夏羽瀚晃晃悠悠走下台阶，在石凳上坐下，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玟儿姑娘，我这身无分文的，要如何酬谢你们呢。”

    宁玟儿匆匆瞥了一眼夏羽瀚道：“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当然是认真的，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夏羽瀚笑了笑，可眼神却格外认真。

    少女一愣，拍了拍手来到夏羽瀚对面坐下，夏羽瀚适时地沏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宁玟儿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红润的嘴唇轻启：“你以为救你，是为了那些铜臭？”

    夏羽瀚摇了摇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既然你们不在乎这身外之物，那我，该以何作为报答呢？”

    少年说完起身返回竹屋，留下这一句话：

    “这样吧，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无论是上刀山还是趟浑火海，只要不违背良心，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算是承诺吗？”宁玟儿放下茶杯，望着少年的身影道。

    “是。”夏羽瀚说完便走进了屋子。

    “切，耍什么帅，谁稀罕你的承诺。”少女嘟着嘴道。

    少女的自言自语夏羽瀚听见了，毕竟他的耳朵还不背，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这是自己的原则，也是最基本的做人原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一个人是不会轻易许诺的，但他不后悔，若不懂得知恩图报，与畜生何异。

    少女的手紧紧握着茶杯，内心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感，她突然感觉这个散发着阴郁气质的少年，还不错。

    再说夏羽瀚，掩了房门，盘腿在床上坐下，右手飞快地在左胸点了几下。

    “封了穴道，应该就可以了吧，只要真气不流入左臂经脉，应该无碍。”

    老者的告诫夏羽瀚清晰的记得，可就是忍不住想要试试，于是乎封了左臂阴阳两脉的穴道，小心翼翼的流转起真气来。

    丹田，小腹肚脐之下约三指处，乃道家内丹术成丹之处，亦是习武之内真气藏纳之地。

    夏羽瀚微闭双眼，右手置于小腹，托着真气在体内经脉中缓缓运行。

    许是受伤的缘故，在运气的过程中明显能体内的经脉阻滞，很不顺畅，不过想想也是，当时那一鞭震得五脏六腑都错位了，经脉能正常才怪。

    终于，真气提了上来，可就在行至胸口处时，再也前进不了半点，而且右侧经脉有很明显的胀痛感。

    糟了，难不成是左臂穴道被封的缘故，真气全部涌入了身体右侧？

    夏羽瀚眉头紧锁，心中惴惴不安。

    正常来说，真气自阳脉出，顺着周身经络运行一遍，最后顺着阴脉回到丹田，可夏羽瀚这么一搞，本该自左臂回流的真气没了路径，胡冲乱撞起来。

    “夏羽瀚，你在干什么！”少女推门而入，本来想送药，可正好撞见夏羽瀚运功。

    “你左臂经脉尚未恢复，强行运功，你想死啊？”

    “我……”夏羽瀚刚说完一个字，眼前就一黑，倒了下去。

    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少女正坐在椅子上，用手支着脑袋。

    圆嘟嘟的小脸，很美。

    终于，少女头猛的一低，醒了过来，夏羽瀚急忙将视线挪向一旁。

    打了个哈欠，少女有些生气道：“你个猪脑子，爷爷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能运气，不能运气，不能运气！”

    一连重复了三遍，少女索性背过身去。

    “玟儿姑娘，我……”夏羽瀚影响不好意思道，他想要道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怎么了？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的。”

    “你对不起的，是你的身体！”少女哼了一声。

    “对了，你爷爷呢？已经有两三日没有见到了吧。”夏羽瀚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

    “前日谷里来了一位爷爷的故人，说是太师的噬魂症又犯了，爷爷随他前往汴京了。”

    “太师？朝廷之人？不是应该有医官么，怎么还会请你爷爷呢？”夏羽瀚问道。

    少女摇了摇头，转过身来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噬魂症无药可治，只有爷爷能压制住，不过也只是暂时缓解症状。”

    “那他怎么没带你一起去？”

    宁玟儿小声道：“爷爷说我去了只会帮倒忙。”

    夏羽瀚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笑容就凝固了，因为他看见少女抽出一根银针。

    油灯橙黄的光芒下，银针明晃晃的，晃得夏羽瀚心底一阵发毛。

    “玟儿姑娘，你听我……”

    手起针落。

    “哈哈哈哈，玟儿姑娘，我，啊哈哈哈。”

    夏羽瀚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身上扎着根细长的银针。

    “不是很喜欢笑吗，信不信我叫你笑一个时辰！”

    夏羽瀚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脸都有些抽筋了，赶忙讨饶。

    少女“唰”得一下抽出了银针，夏羽瀚这才恢复正常。

    “不早了。”宁玟儿收起银针，“既然你没事了，就早点休息吧，还有，要是再让我抓到你运功……”

    “没有下次了，玟儿姑娘，你就放心吧。”夏羽瀚的语气满是真诚。

    “那就好，困死了，我也去睡觉了。”少女揉了揉困倦的双眼。

    夜深了，夏羽瀚熄了油灯爬上床躺下，眼睛睁得溜圆。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