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堪堪起身,夏羽瀚稳了稳气息,随后将银剑缓缓纳入剑鞘,一瞬之间,汹涌的真气消逝的无影无踪,风息戛然而止。
“昔闻扶桑剑术极尽攻伐,今日得见,果然非凡,在下佩服。”
但见黑衣少年再无战意,那女子也敛了真气,束起兵刃道:“能正面接我这一剑的人,你是第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夏羽瀚。”
松了松护腕,夏羽瀚将手负于身后,此举不是为了行礼,也不是刻意要凸显自己,因为手腕的阵阵麻意未过,此刻还在微微发抖呢。
“姑娘言重了,适才我感受到,你留手了。”
“你不是贼人,我又何必伤人。”女子说着足尖一点,自马车上缓缓落下,来到夏羽瀚近前,“不过你的气息,当真冰冷的可怕,如此寒意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你,非比寻常。”
“何以见得?”夏羽瀚倒是来了兴致,毕竟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都是顶着一个脑袋,自己也怪异不到哪里去。
很明显是会错意了,她说的可不是外在。
“直觉。”女子的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作为回应,但语气却十分肯定,充满了自信。
“我叫柳生弦子,夏羽瀚,嗯我记住了,希望我们还会再见。”
夏羽瀚上马,抱拳道:“有缘再见!”
语毕,策马向着远方去了……
雨停了,天色却暗了下来。
暮色里的山野,如同一幅水墨,别有风情,只是多了一人一骑,是夏羽瀚,此刻他的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
当然是没找到歇脚的地方,哎,要是先前不耽搁时间就好了,前悔容易后悔难,现在脚指头抠破鞋底也没有用。
难不成,真要摸黑走一夜?
可不走下去,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是难以栖身。
也许,再坚持一下,前边或许有人家也说不一定,再不济,破庙也行。
山间的夜很凉,特别是在雨后,一阵寒意袭来,马上的夏羽瀚打了个冷颤,苦着脸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
饮鸩止渴。
不知行了多久,终于——
看见了希望。
远处,夜色里,几处橙红格外惹眼。
夏羽瀚心中一喜,手中马缰一拽,奔着光亮去了。
眼中的橙红越来越亮,莫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夏羽瀚终于在一片漆黑中寻到光亮近前,光线昏暗可还是辨认出了建筑的轮廓,赫然是一处店,上下共三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怎个奢华!
而那橙红正是高挂在店外的灯笼。
“嗯?”
夏羽瀚心里泛起一阵嘀咕,白日里在酒家,那人也说得明白,此间百里再无歇脚之处,怎会有如此规模的店呢?这,莫不是在哄我。
不对!
如此气派的店放眼任何一个镇子也是极其少见,怎会突兀的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
黑店?
夏羽瀚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丝不安,曾听白云飞讲过,这做生意的亦有黑白,白者安分守己,每一分钱财都见得了光,可黑者,昧了良心,多行不义之举,这其中尤以开店的最甚,害人性命,谋人钱财,极尽卑劣手段。
黑店,白日里是见不到的。
黑店的生意,是见不得光的。
进!甭管你黑的白的,红的紫的,正好见上一见!
打定了主意,夏羽瀚牵着马正欲敲门,可转念一想,若歹人害自己不成,先寻脚力下手又当如何,毕竟,马儿的防备心不必活生生的人啊。
抬起的手猛地放下,夏羽瀚牵着马离开,绕进了一片树林中,等再次出来时,只有一人一剑!
一人一剑行至门廊,夏羽瀚重重地敲响了门。
“嘭!嘭!嘭!”
一连三声,叩门毕,夏羽瀚屏息凝神,仔细感知着里面的响动,银剑推出半乍。
少时,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谁啊,大晚上的。”
是男人的声音,雄浑有力,更加肯定了夏羽瀚的推测。
“过路的,想在此住一晚。”夏羽瀚松开手缓缓说道,寒芒消散。
“吱呀!”
厚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打开,一个身着布衣的汉子踏出门槛半步。
但见那汉子身高七尺,直生得虎背熊腰,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衫,短须,方正脸,丹凤眼,卧蚕眉又粗又黑,高颧骨高鼻梁,一双乌黑招子朝外这么一扫,恰好就瞧见了门口的黑衣少年。
“哪里来的娃娃?”汉子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厚而宽的嘴唇一咧,露出了一口白牙,只是有一颗是金色的。
“我是过路的,天色已晚,想在此地歇一晚。”夏羽瀚将声音压了压道。
“滚!”
一声喝骂,划破夜的寂静。
“娘的,你晓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汉子一脸的怒意,吐沫星子横飞。
这声喝骂倒教夏羽瀚顿感莫名其妙,细细一想,按道理应该想方设法哄着骗着让自己进店才是,怎么开口就是问候人呢?
难不成……不是黑店?可怎么看怎么像啊。
“我真是住店的。”夏羽瀚装出一脸无辜,试探道。
“住店?”汉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高声道,“娘的,这里不是店,赶紧给老子滚远点。”
“不是店?”夏羽瀚退后数步,抬头向上看去,“嗯?”
果然,没有旗幡,没有招牌,什么都没有!
“那这里是?”夏羽瀚回过头问道。
“往生殿。”
汉子身后,一道男音和着滚滚真气传来,门板子被震得哗啦啦响。
风息骤起!
夏羽瀚一愣神,可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这道声音的主人,来到了夏羽瀚的面前。
的确是个中年人,留着一字胡,束着头发,穿着一身紫衣,此人面容冷峻,气质与身旁的糙汉子截然不同。
“哦,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功力却是不浅。”中年人说着敛了真气,“说吧,你来此地作甚?”
“路过,歇脚。”夏羽瀚随意地理了理被气息刮乱的衣饰。
“他说的不错,这里可歇不得。”中年人的眼中闪过一缕杀意,转瞬即逝。
“哦,为何?”
“我也说过,这里是往生殿。”男人自袖中伸出一只大手,轻轻抚过雕漆的廊柱。
“未曾听闻。”
“好吧,想来是哪个门派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不知者不怪,我且告诉你,这往生殿乃罗刹狱十殿九狱之一,非我罗刹狱之人不得入内。”
“你知道罗刹狱吗?”
什么!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夏羽瀚一怔。
知道?岂止是知道,那紫面阎君易成焕就是自己打伤的,还有后面黄鹤楼之事,寻仇而至的崔判,这些能说吗?不能!所以再三斟酌下夏羽瀚缓缓说出了四个字。
“有所耳闻。”
躲不开,根本躲不开,有些事你一旦缠上了,就越陷越深!
“既然知道罗刹狱凶名,还不快滚!”汉子的耐心所剩无几。
刹那间,真气翻腾——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开溜!
夏羽瀚是这么盘算的,所以转身就欲离去,可往往计划赶不上变化,一转身,惊觉远处空地上站着数人。
大概有十来个,皆身着黑色劲装,他们蒙着面,看不清面容。
可有一个,夏羽瀚是识得的,那张尖酸刻薄的瘦长脸,正是前些日子被自己揍过的师爷,只是,自己当时只出了一拳,怎么半个脸都塌陷下去了?
还真是奇怪。
“小……小子,今夜就是你的死期!”师爷佝偻着腰上前,嘴角一抽道,只是这嘴刚一张,就露出了一口豁牙。
豁牙漏风,所以话说得也不真切。
“哦,原来是你。”夏羽瀚提着剑缓缓近前,带着嘲讽道,“几日不见,这是怎么了啊?”
“都怪……怪……你这崽子!”师爷的脸色变得愈发难堪,咬牙切齿道,“要不……不是你,我……怎会是……现……现在这副模样?”
“哟,话都说不利索了。”夏羽瀚冷冷的说道,“你这是,中风了?”
“啊……啊呸!”师爷还想说点什么,忽然被几声咳嗽声打断,只得悻悻作罢,退下身去。
应声黑衣人散开,却见一人缓步走上前来。
这人看上去五十多岁,身着一袭墨绿色长袍一脸阴沉,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长鞭。
“九节钢鞭——‘伏麟’。”一旁的年轻人眯了眯眼。
“哼,就是你伤了我儿子?”绿袍人将长鞭往地上一杵,沉声道。
不知为何,夏羽瀚有点想笑,还真是打了小的,老的讨债,没完没了,就像地鼠一样,打了一只,又给你冒出一只来。
不过,有一句话是这么讲的: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完蛋!教出这种混账儿,当父亲的,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
上梁不正下梁歪。
所以,夏羽瀚没好气道:“是我,如何?”
“如何?”阴沉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狰狞,阴狠的目光投向黑衣少年,“拿我儿子当沙袋打,不好吧?”
“咎由自取,再好不过。”夏羽瀚语气突然变得坚决,“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实力,敢管老夫的家事!”
“两位且慢!”
剑拔弩张之际,紫衣人朝着正欲动手的二人喊了一声。
“二位的私事,还请移步别处解决。”
“哦,你是?”绿袍人身子微微一侧,斜着眼看向门口的二人。
一个身形异常壮硕的汉子,一个文绉绉的中年人。
中年人没有说话,抬起了右手,露出了戴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什么!”
绿袍人脸色铁青,沉默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