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达和孙头在武安县周围摸索了四五日，总算找到了褚老师傅隐居的地方。

    事发以后，褚老师傅被衙门里的人安排在医馆养伤，待到能下床行走，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褚老师傅在养伤期间得知，盛远镖局一百二十七口，经此一战只剩下了两个人。

    “祖父，您别着急，先喝口水吧！”

    褚楚告诉程达，祖父每次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会大哭一场。他责怪自己当初太贪心了，若不是他贪图那五千两的镖银，镖局的人也不会因此丢失性命。

    说话间褚楚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若非师姐死命相护，她一定是第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我盼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把你们盼来了，你们终于来了！”

    褚老师傅的话让程达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他的意思，他像是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到来。难不成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来？

    不过程达很快就释然了，这可能就是县令使用的缓兵之计。想来县令一定会对褚老师傅说，“国舅爷很在意这件事情。他说这件事是某某逆贼做的，这件事你一定不要声张，我们不可以打草惊蛇，我们要细致谨慎的调查...”

    “等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褚老师傅激动的重复着这句话。

    “祖父您不要激动。我帮你说。”褚楚急忙给褚老师傅喂下了一粒药丸。“那件事以后祖父的身体一直不好，每天都要吃药。”

    “不...咳咳咳...不，咳咳，我要自己说...”

    程达紧忙安慰道：“老师傅您不要激动，我们一定能将那群罪魁祸首给您擒来，让您亲自监斩。”

    “好，好~好！”褚老师傅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要亲手砍掉他们的脑袋，告慰孩子们的英灵。”

    在程达的宽慰下，褚老师傅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他告诉程达，“其实我的这条老命早就该去见阎王了，我之所以苟延残喘的活着，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在等你呀！你总算来找我了。”

    褚老师傅告诉程达，那一日的情形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都是我大意了呀！要是我能谨慎一些，也不会被他们包了饺子...”

    现场的情况与程达他们的猜想大致相同。那时他们镖队的前后各有一只商队，因为他们也打着镖局的旗号，所以褚老师傅就没有在意。直至前面的那只商队忽然停下，挥刀砍了他们的带路人。他们才意识到不妙。

    也就在那一瞬间，成百上千枝羽箭铺天盖地而来，第一波他们就折损了大概十分之一。十数波箭雨过后，他们的有生力量只剩下了一小半儿。

    “那些人冲锋起来太猛了，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每次提到这里褚老师傅就觉得丢人，他大骂自己白练了那么多年的武艺。

    “那些人是军是匪？”

    程达急忙询问道，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

    “盗匪，绝对是盗匪。”褚老师傅坚定的说道：“他们赤裸着上半身，唔吼唔吼的吼叫着冲锋。”

    褚楚告诉程达，“祖父也怀疑过那些人是正规军。可是军人冲锋应该是喊杀，而不是耀武扬威的乱叫。并且军人的身上也不会有酒气。”

    事隔多年，褚楚仍未忘记他们身上冲鼻的酒气，那种味道可以把人熏晕。

    “他们有没有可能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呢？”青梅疑惑的问到。按照褚老师傅的描述，那些人使用的就是正规军的战术。

    “我的判断不会有错。他们就是恶匪，嗜血的恶匪！”

    褚老师傅坚持自己的判断，程达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他只好顺着褚老师傅的意思应下去。

    说到这里，褚老师傅突然跪在了程达的身前，不管他们如何拉，他就是不肯起来。“我这个将要入土的老头子给你磕头了，求你一定要抓到那些人，将他们绳之以法。我要用他们的血、告慰孩子们的冤魂。”

    褚老师傅说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他让褚楚跟着程达离开，他想让褚楚亲手为父母、为同门，报仇雪恨。

    “你记住，你的命是同门救下的，你有责任为他们报仇。”

    “祖父，您说的褚楚全都知道，可是您的身体...您...”褚楚实在放心不下祖父，经过今天这事儿，他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正如褚老师傅所说，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在等待调查这件事情的人来找他。今天见到了程达，他心中压了这么多年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他、解脱了...

    褚老师傅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变得愈发浑浊。

    “老师傅你别着急，我回去就剿匪，我一定会把他们的脑袋给您拎来。您一定要等着我，一定要等我们呀！”

    程达也急了，他不忍心看到褚老师傅就此逝去。

    褚楚让程达先回去，“您可以留下个地址吗？等我处理完祖父的后事就去找您。”

    褚楚的语气十分平静。

    “我不会怪你们。死亡对于祖父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他真的太累了...”

    褚楚指着茅屋前的松林说道：“这是父亲，这是母亲，这是堂哥，这是...”

    一百二十五棵松树，一百二十五个名字。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褚老师傅每天都要守着他们坐一坐，说会儿话。

    几日后，褚楚种下了第一百二十六棵松树，这是这片松林里唯一的坟墓。

    ...

    虽然程达不相信做下这桩惨案的是盗匪，可他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选择相信褚老师傅的判断。

    在回去的路上程达一直在琢磨一件事，那就是褚老师傅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当他将这个问题丢给青梅的时候，青梅随口来了一句，“因为他该活着，所以就让他活着。”

    不止是程达，孙头也在琢磨这个问题。褚老师傅活着，无异于是这桩惨案里最大的那个漏洞。

    虽然县令使用拖字诀将褚老师傅安抚下来，让他等待负责调查这件事情的人来找他。可是万一褚老师傅一着急，将这桩惨案捅出来了呢？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有这种可能。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