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低着头脚步虚浮。

    这可咋办啊。

    好不容易从重生了一次，然然确实是亲近了自己不少，但他感觉二人的距离似乎又远了……

    “别愁眉苦脸的了。”

    “要不是你在幼儿园对然然太好，关系太亲昵，杜总至于让你俩结拜成兄妹吗？再说了，你这小子还是个神童，魅力太大了，杜总以防万一很正常。”

    何翱撇着小嘴。

    早在幼儿园开学第一天。

    他就看出自家这小子对杜逅然有坏心思。

    因此让二人结拜异姓兄妹，他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杜绝一切早恋苗头！

    所以说怪我咯？

    何必定眼角狂抽，刚想开口。

    突然在不远处有几个苹果‘啪叽啪叽’地从斜坡上滚落下来。

    何必定昂头一望。

    斜坡上一妇一少拖着一个装着水果的小拖车。

    这几个苹果正是从小拖车上的篮子窟窿里掉下来的。

    此时二人正忙于捡滚落一地的苹果，看样子应该是打算去集市卖东西，但这篮子都破了个洞，苹果摔一地，面相不好，估计很难抢生意了。

    何必定漫步走上斜坡，把苹果还给老人，顺便也帮忙捡了捡。

    “小朋友，谢谢你啊。”

    面容憔悴的妇人冲着身边的长发小女孩道：

    “小月，快说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小女孩缩了缩小脑袋，吶呐开口。

    其实她没那么怕生，只是她发现小男孩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那眼神该说是惊讶？还是惊恐呢？总之让她很不好受，浑身发毛。

    所以她连忙转移话题：

    “妈，这篮子破了，装不下苹果，怎么办？”

    妇人看了眼破孔的篮子，脸色有些难看。

    就在这时，何必定突然回头，看着何翱：

    “爸，我想吃苹果。”

    何翱愣了一秒，也不多说什么，付钱直接买下了所有苹果，提着几个大袋子，在妇人的感谢声中走了。

    小女孩也望着何必定，这位小哥眼神虽然吓人，但似乎是一个好人。

    “你这小子，你移情别恋得挺快啊。”

    “刚跟然然结拜成了异姓兄妹，转过头就相中其他女孩了？”

    何翱哼哼唧唧地嘲讽着。

    何必定全程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听进去。

    他回头默默了看了小拖车旁的小女孩，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因为那个人正是姬叶月，前世何必定的妻子！

    ……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

    “今天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日子。”

    “在这里，作为这场婚礼的主持人，我很高兴能够与大家见证何必定先生与姬叶月女士走向婚姻殿堂的美好时刻，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两位新人！”

    噔——

    噔蹬——

    蹬蹬蹬——

    动人的音乐随之响起。

    面容俊朗，西装笔挺的何必定一手托着姬叶月纤纤玉手，迎着无数来宾的热烈掌声，以及两家人高兴的笑容一同沿着红毯，走上阶梯，来到舞台中央。

    新人宣誓。

    交换结婚戒指。

    台上亲朋好友们起哄让二人亲一个。

    憔悴苍老的何翱与韩春泥二人脸上也露出了一抹释怀的笑意，仿佛什么压抑在喉间许久的东西终于能吞咽下去。

    ……

    “叶月，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何必定看向身前的女孩，低声开口：

    “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这是在之前，他对她所说的话。

    ……

    眼前的女子年龄虽已有三十余岁，但面容娇嫩的跟清晨含苞待发的栀子花，五官精致，靓丽动人，全身上下都是无比的干净，既没有胎记，也没有痣。

    微风拂过。

    搭于双肩的短发发丝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

    “我都三十多岁了，大龄剩女一枚，能选中你这位婚介市场的大人物，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至于说爱，咱们都这个年纪了，说爱是不是太幼稚了？”

    这是她对他表明忠意的答案。

    ……

    何必定沉吟半秒，俯下身轻吻女子。

    女子伸手搂着男人的脖子回应，一抹泪珠从她眼角滑落，谁都不知道那滴泪珠代表的是喜悦还是悲伤……

    音乐声陡然增大、伴郎伴娘齐齐起哄、一千位来宾起身鼓掌、炮仗声香槟声络绎不绝，仿佛这舞台之上的二人就是世界上最幸福，但下一秒，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器。

    婚礼上的绚烂一幕仿若玻璃镜似的。

    咔嚓一声，分裂成无数片，坠落无尽的黑暗当中。

    视线忽地一转，一处高档小区门前，姬叶月披头散发地抓着一名警官的手，双目通红：

    “我老公为什么会死？明明昨天晚上他还好好地跟我打电话来着，为什么？！”

    “姬女士，请节哀。经查证，何先生有长期大量服用安眠药的经历，心脏功能受损，初步鉴定于昨夜凌晨突发心肌梗死，今早有同事发现他没有上班，上门查看才发现的尸体，再详细的情况需要等法医同事的鉴定。”

    警官面无表情地解释。

    姬叶月面色苍白地摇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身躯下意识倚在楼道的墙壁上，全身像是卸了力似的滑落在地，紧捂着肚子，痛苦大叫：

    “何必定，你怎么死了？你明明说过，夫妻之间后走的那个人会活得很痛苦，你答应我会活得比我长的，为什么，你为什么先走了！”

    “你不爱我，我能接受，你天天想着她，我也知道，我也从来没想过取代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但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人世？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啊！”

    啊……

    何必定似乎是在震惊，有似乎日在默认。

    但仍然是猛地一下从床上醒来。

    当他看到自己正处于一张儿童版的小床时，这才长松一口气，但浑身汗流浃背。

    自那天遇到她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儿子，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啊，脸都白了，是不是生病了？今天开学也别去了，就呆在家休息吧。”

    何翱与韩春泥闻声赶来，二人围坐在床头边，一脸急切。

    何必定摇摇头：

    “爸，妈，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噩梦，不请假，我昨天和然然约好了，今天一起上学。”

    何翱眉头紧锁：

    “你这两年怎么回事，隔三差五就做噩梦！老婆，过段时间去拜一下吧，这样下去可不行。”

    韩春泥也点点头：

    “我听说老关认识一位高人，今天我就去他那儿买一道符。”

    何必定也不管这对老夫老妻的谈话。

    摇头晃脑地来到厕所刷牙洗脸，然后独自一人背上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

    今天是2012年9月1日，是他何必定上小学一年级的日子！

    经过三年的接触。

    他与杜逅然的关系不能说是忠志不渝，至少也是义结金兰了。

    总之不是青梅竹马，就是忘年之交。

    ……

    “老板，老样子，两人份的。”

    “必定？你自己一个人上学啊？你爸妈也不怕？”

    “都上小学了，还要爸妈接送，会让人看笑话的。”

    何必定打了一个哈欠，默默洗碗刷筷子。

    脑海不禁回想起前世，自从两年前撞见姬叶月，他就隔三差五地做起噩梦，一个重复的噩梦，虽说一开始他与姬叶月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再怎么说也有五年婚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说也培养出些许感情来了，就算没有所谓的爱情，好歹以夫妻相称了五年之久，亲情也总该有了吧。

    其实结婚多年，他都搞不懂姬叶月嫁给自己的原因。

    姬叶月自小家世贫寒，靠着努力一步步考上重点大学，进入社会打拼十年，又是一家公司的高层干部，人长得还算可以，根本不乏优质追求者，只是她对此一直不太感兴趣。

    何必定本来怀疑过姬叶月是个百合，或者单纯是高冷性格，结婚完全是为了不让外人戳脊梁骨，但结婚后的日子，他发现姬叶月就是一个普通小女孩，会撒娇会生气会难过，但何必定给她的回应一直不足，对待姬叶月如同一个外人，从来没向她打开过心房。

    他确实有点耽误人家女孩子的意思。

    “梦是反的，我和叶月结婚五年，她肚子都没动静，哪有我刚走就怀上的道理？”

    “唉，但我到底是亏欠了人家，不过叶月那样的人，又没有生过孩子，哪怕二婚也是抢手货，我这辈子多补偿一下她，也算是了却因果了吧？”

    “反正她也没有前世的记忆，在前世我干了什么，她又能知道什么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何必定摇摇头。

    把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外。

    顺便向隔壁桌大爷要了一杯茶水，轻抿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浊’气，惬意至极。

    “哟！”

    “老大爷！”

    突然一个清脆的巴掌从后杜拍来。

    何必定一个踉跄，没来得及咽下的茶水全都吐了出来，回过头幽怨地看着杜逅然：

    “然然，你过分了哈，随便打人，你就不怕打错人了吗？”

    杜逅然扬起小鼻子，傲娇道：

    “你天天弓着腰一副老大爷似的，然然我怎么可能会看认错人？”

    何必定扁了扁嘴。

    可惜了他这杯茶水，是他问隔壁那桌伯伯要来的，听说是自带的红茶，贵得很呐！

    “哥哥，你怎么又有黑眼圈了？昨天又做噩梦了？”

    杜逅然忽地靠近何必定，二人脸颊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互相都能感受到对杜呼吸时喷出的热气。

    何必定撇过脑袋，闷闷道：

    “别叫我哥哥。”

    当年在何必定的强烈抗议上，结拜异姓兄妹一事并未真正成功，但杜逅然却还是时不时喊他一声哥哥来逗弄他，这孩子压根就不知道结拜异姓兄妹代表着什么！

    可是要同生共死的！

    “好的哥哥。”

    杜逅然捂着嘴嘻嘻一笑，转身把红色书包展示出来：

    “瞧瞧然然的书包是什么？铛铛铛铛，魔卡少女樱同款书包，这可是我妈妈托人从霓虹国买回来的噢！”

    “哦！”

    何必定面无表情，平淡开口。

    杜逅然顿感泄气，气哄哄道：

    “看看你的！”

    “在这呢。”

    何必定随手从脚底抓着一个黑色书包放在桌上，颜色平平无奇，款式平平无奇，装饰花纹全无！

    “这很符合老爷子你的性格。”

    杜逅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辛亏我早有准备！”

    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沓粉红色的书包贴纸：

    “把你书包拿过来，我给你装饰一下！”

    “粉色贴纸……我觉得不贴贴纸更好看……”

    “当然，如果是全粉的话，我还能接受。”

    当然上一句话只能在脑子中想想，说出来的话会被当成变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