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维……你真的决定好了吗?”车上，班森一脸严肃地问着，语气也沉重不少。

    “嗯。”

    韩维点了点头，“只差一个契机，等契机到来我便动身，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

    “这场战争，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闻言，班森眼中的光芒音淡了些许，但他还是顽强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支持你的想法。

    “今天过后，我已经失忆，我从今以后不再认识你，更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扔给这位博士。

    “应你的要求，我走后门搞到了它。

    “消音的，7.2mm口径。

    “现在只有12发你要的那种子弹，省着点儿用。”

    “多谢。”

    韩维接过了它，没有选择打开，而是直接揣到自己随身的一套解剖工具箱的夹层暗格之中。

    “什么时候开始？”

    “就今天。”

    ……

    与此同时，卢瑟共和国，陪都，卢纳尔。

    专制覆灭了，但一切都没有改变。

    战后条约中的不利条件全部积压到本不充裕的国库头顶，经济日益萧条。

    谈判失败，一切照旧。

    连星打着一把油纸伞，走在街头。

    不同于圣坦丁堡的风暴，今天的卢纳尔气温宜人，小雨清尘。

    但即便只是这样的雨，也足以夺走那些身患疾病的贫民的生命。

    瘟疫，自一年前，这种可怕的东西开始流行，这对于如今卢瑟失和国，简直是雪上加霜。

    政府没有赈史，因为昂贵的医药品也只够他们自己用了。

    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走向死亡，却不会有人在意。

    但这反而促进了人形兵器的发展。

    嗒，嗒——

    轻盈的脚步，走过一个又一个贫民窟；

    呼，呼——

    红与雪白相间的裙摆，拂过清冷而又臊臭的腥风。

    一只只肮脏的乞手被她略过，一声声悲惨的呻吟被她忽略。

    对于分食别人的行为，她默然；

    对于哭泣挣扎着的人们，她视而不见。

    腐朽的国度已经没有新生的反抗力量，机器人造出的面包宁愿腐烂也不会到穷人手中。

    新党上台，蠢蠢欲动；

    阴影中的罪恶，即将再次爆发。

    ……

    那是一方小小的墓穴——一样的，是衣冠家。

    一则，少女无权向上请求那个“人”的骸骨；

    二则，少女认为，那不是那个“人”的身体，那只是一堆机械。

    小雏菊放在碑前，雨水打在它们娇嫩的花瓣上，晶莹、美丽，而又趋向永恒。

    照片上的女孩子不苟言笑，却是连星永远的信仰.连星多么庆幸，当年因为这个女孩子，自己没有成为全机械人。

    条约签订的一年后，人造兵器计划继续秘密进行。

    一种生物合金被研制而出，它不会与血液发生浸润、毛细等现象，而且致密的氧化膜可保证它的耐久度。

    如今的人造兵器舍弃机械，替换为利用这种生物合金进行器官改造，增加器官性能，且保证人体原本的样态。

    钛合金替换主骨架，除左臂小臂以及两条小腿仍保持全机械样态以外，身体其它部位都采用这种形式。

    主要能源改为生物体内原本的ATP，并实现电催化条件下ADP向ATP的无限制转化。

    这样，即便没有电，人形兵器仍能行动。

    另外，生物合金系统可进行高强度运动中产生乳酸的降解。

    并且人形兵器因此可以进行与正常人一般的生命活动，除了保证任务完成而切除的一部分与感觉有关的神经系统之外，人形兵器完全像是正的人。

    16号是这种改革的首位受益者，由于之前，她的改造也只进行到左臂小臂及两条小腿的机械替换，所以相当于直接进行这种二代改造。

    现在的连星已经完全明白了身为“人”与机械的区别；也知道，自己能购够趋位于“人”的范畴，全是这个女孩的功劳。

    而那些黑暗的岁月中，也是这个女孩在指引着自己，教会了她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

    “你知道你为什么站在这里吗？”

    那是改造过后，第一次生存游戏。

    她的双手沾满鲜血，握着那把比她人还要长的西洋长剑。

    她看着面前的一具具尸体，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攻击自己。

    那是商琏第一次面对面地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空洞迷茫的眸子，问出了上面的话。

    她则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

    “我们是这场战争遗落的受害者，你要记住，你现在杀人，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活下去。

    “不要让自己失去价值，失去价值的兵器只有死路一条。”

    商琏说着，凑近了一点，脸上满是严肃。

    “最重要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一定一定，不要忘记自己不是兵器，而是‘人’。”

    说罢，她便离开了。

    当时的她根本听不懂，但还是照商琏说的做了。

    杀戮，不停地杀戮。

    一手是如那时同自己等高的、时常沾满鲜血的西洋长剑，一手则是商琏给她的书籍。

    是《西厢记》。

    很好看，也展现了一个少女该有的模样。

    日程安排又多了一条——听商琏对有关“人”的一些看法。

    “也许那天，我们会变成完整的机械；但请记住，我们，依然是‘人’。”

    接着便是破格列入“死神”部队，一次次高难度任务，以及死里逃生那天的核平。

    《西厢记》上级被收走了，但没有关系，她早已将故事烂熟于心。

    那个女孩是天使，她为自己争取了成为“人”的机会，教会了自己什么是‘人’，又救了她的命，这是恩德——莫大的恩德。

    ……

    “1号姐姐，感谢你。”

    连是看着照片上的女孩，由衷开口。

    “您给了我成为‘人’的资格与本该逝去的生命，您是我的恩人。

    “现在我要开始报恩了——

    “上方下达了新的任务，如果此行顺利，那么一切就会结束；那五颗核弹的仇也会消亡。

    “您也就可以安息了。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我一定会再来看您的。”

    油纸伞转身，向来时的方向，去黑色的发梢垂垂背中部，被风拾起，接触自然，打湿。

    雨不会长久，雨总会过去。

    雨后会好起来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