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顾清尘？”

    里面依旧没有传出她的声音，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

    一般来说，顾清尘再怎么发呆走神，只要听到他喊她的全名，也会轻轻地嗯一声。

    除非……

    “顾清尘！”他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顾清风皱了下眉，他忽然间想起了不好的事，有些不安。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鲜艳的红色，如同曼珠沙华一般绽放得妖冶。

    一丝殷红的血线缓缓地从割裂的手腕处轻轻荡荡飘涌上来。

    源源不断的鲜血，如同一条细细长长的线，在水中妖艳地摇曳。

    然后荡漾开来，在袅袅的白色雾气中，透明的水渐渐地变成透明的红……

    少女的身形单薄，本就宽大的白色衣服，随水的流动而摆动，犹如一朵白色莲花沾染了红色燃料，那样的刺目，显眼。

    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血池中，窗外的风呼呼作响，就连风都在为她哭泣。

    他抿唇，伸手去摸脉搏。

    好险，还活着，但脉搏极其微弱，离死也不远了。

    顾清风将她拦腰抱起，就这么沉默地抱着她一路，直到将她送进ICU。

    手术室门口的空气凝重而沉闷，令人感到压抑和紧张。

    他揉了揉眉心，疲惫感由然而生，艰难地拨出那个许久未打的号码。

    “嘟，嘟嘟——”

    “嘟嘟——”

    ……

    李博士与陆书宛交流后，茅塞顿开，眼睛都亮了，“这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而另一个老研究，也是亮晶晶地看着她，“不愧是享有鬼才之名的陆教授，我第一次才知道原来还能这么推算。”

    “天，这个尼曼托猜想我研究了五十二年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机会看到它被证实的那一天，都准备好将来去上帝那接着去证实。”

    “Oh，mygod！陆，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最最牛的人！”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陆书宛一看是这个手机响了，心中暗道不妙，“很抱歉，我有事，先走了。”

    “唉？”

    他们这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她那么着急的样子，多半是很重要的事，便继续提笔重推一遍尼曼托猜想。

    陆书宛快步走出去，接起电话，“你在哪？”

    “京市中央医院……”

    她快速翻了一下航班，坐N925那趟要11小时35分钟，U347需要14小时12分钟，而最快的K748也要7小时58分钟。

    唉，这都叫什么事啊。

    “你先叫你爸过去，我可能还要等个八小时左右。”

    对面传出一个很沉闷的声音，“嗯。”

    陆书宛自然也是听得出来，开口安慰，“别担心，会好的。”

    他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低头不语，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命力。

    ……

    接到消息的顾总也赶紧赶过来，虽然顾清尘不是他亲生的，但也好歹是他养了十几年的。

    而南忆湘又刚好在顾总身边，便随着他一同过来。

    她望着手术室亮着的灯，咬着唇，眼睛红红的，满是愧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回来的，都是我的错……”

    “和你没关系。”顾总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在透过她看谁。

    像，太像了！

    由于他的目光太明显了，南忆湘自然是注意到了，但她不会去说什么，毕竟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若不是只有恢复了顾家大小姐的身份才会有钱，才能救奶奶。

    她别的不稀罕，就是只想要奶奶，只要奶奶活着就好。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就连这一次的认亲都是早有预谋的，是她故意设计让顾总注意到她的。

    谁让她的这张脸，和她那早死的娘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她没想到顾清尘会自杀，没这个必要吧？

    只要钱到位了，她马上走人好嘛，姐们是真的不是很稀罕真千金这个位置。

    特别是在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顾清尘互换身份之后，就更不想回来了，豪门太乱。

    当年顾总是真的不知道顾清尘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

    不，他知道。

    可那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儿换的，也就是南忆湘的亲生母亲——白莹。

    她在顾总最穷的时候一直不离不弃，但却在他最爱她的那年离开人间。

    他的小银子啊，生来就是娇生惯养的命，可偏偏陪着他吃那么多的苦，眼看就要熬到头了，命运却跟她开个大玩笑。

    顾总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透过南忆湘又仿佛看到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少女。

    她动不动就喜欢掉眼泪，明明就难过不要不要的，却还要强颜欢笑，“阿西，你要好好的。”

    “别想着要跟我一起走，黄泉路很挤，我才不想要多一个人和我挤呢！”

    “等我走了，你可千万不要忘记给清尘找个妈妈，我不想让她和我一样，从小就没有妈妈。”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未来的妻子是陆书宛。”

    “最重要的你要记得我最喜欢的是银子，所以我在下面的时候，要给我多少烧亿点。”

    “别忘了我，死亡不是真正的逝去，遗忘才是永恒的消亡。”

    ……

    “还有，我后悔了。”

    “凭什么我享受不到的东西，我的女儿能享受到，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嗯，我想起了啊。”

    “正因为我曾经淋过雨，所以就想要把别人的伞也撕烂。”

    “所以呀，我悄悄地将我们的女儿和别人家的孩子换了。”

    “我知道瞒不过你，但你要听话，要假装不知道哦。”

    可顾总是谁？是对白莹百般顺从的阿西。

    无论她提的有多么的无理，他都会应好，谁让她是他的小银子。

    至于陆书宛？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也就一点点，剩下的都是白莹的。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是对陆书宛的不公平，对白莹的不忠。

    可陆书宛一点也不在意，她甚至很满意这种状况。

    毕竟她堂堂一个鬼才，也逃不过父母催婚。

    说多了都是泪，但好在有顾总救场，她也不用和家里人闹得太难看。

    唉，老一辈的人总觉得成家了才安稳，特别是女性，仿佛不成婚就是大逆不道。

    天知道，那段时间陆书宛有多烦吗？她宁可天天窝在房间里计算公式，也不愿浪费时间出去相亲。

    而且再说了，顾西陵多金又帅气，哪里亏了？

    不就有个白月光嘛，但他每月都能给你上千万的零花钱，记住这是零花钱。

    要知道他们搞研究的很费钱，但顾总说，他包了，“全”包了。

    简直不要太哇噻！

    最主要的是顾总当初的花式追法，真的令陆书宛可耻地心动了。

    你说什么？感情不纯粹？

    嘿，是你单纯了，格局小了。

    虽然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要知道精神上的美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

    也别跟陆书宛讲纯粹，那是最难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

    她忽地想起什么，望向窗外，外面云雾缭绕。

    ……

    手术室的灯暗了，一个白大褂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她……”

    白大褂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节哀。”

    顾清风顿时愣住了，他往医生的身后望去。

    “姐……”

    他第一次觉得他和她的距离，是那么遥远，又那么近。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心在眼角的泪落地那一瞬支离破碎。

    南忆湘也是一阵愕然，生命的脆弱与悲哀，让人感慨可也无奈。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血缘上的弟弟，毕竟一个从小就陪在他身边的人突然走了，谁能接受？

    换她也不能。

    她看着顾清尘的离去，顾清风哭得稀碎，突然间想起网上流传的最心酸的一句话——

    我的余生再也没有你。